作者：沙漠豪猪

北京的冬季寒冷而干燥，城市草坪中种植的大多都是耐寒小草，比如早熟禾、细叶苔草等。它们的优点是四季常绿，缺点也是四季常绿，连开花都是绿的，看着有点单调。唯独有一类例外，那就是麦冬，它不光凌冬不凋，花和果实也都很漂亮。

京都府立植物园中的麦冬。图片：blog.fc2.com

三足鼎立是“麦冬”

其实，城市草坪中的“麦冬”是个泛称，最常见的有三种：麦冬（Ophiopogon japonicus）、沿阶草（O. bodinieri）和山麦冬（Liriope spicata）。这几种“麦冬”的外观形态很相似，想要区分它们，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花。

先看花序的形状。山麦冬是天门冬科山麦冬属的，这个属的花序直立，花也朝上开。真正的麦冬和沿阶草 ，都是天门冬科沿阶草属的，它们的花序弯曲，花也下垂。

山麦冬的花向上直立。图片：Amada44 / wikimedia

至于麦冬和沿阶草的区别，主要体现在开花时的“气质”上。麦冬看上去比较含蓄，它的花序矮，缩在丛生的叶片里，六枚花被片大多不全张开，低着头缩着。沿阶草看起来就比较奔放，花序长得较高，虽说每朵花也都是低着头，但花被片完全绽放，能开多大开多大，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它开花了似的。

麦冬的花下垂，大多不完全开展。图片：e-yakusou.com

沿阶草的花下垂而开展。图片：kyutubebio.sci.kyoto-u.ac.jp

这几种“麦冬”的花都是白色带紫晕，夏天在草坪里一串串地开，有好多人都误以为它们是兰花；还有些品种的花是深紫色的，密集开放的时候会被人当成薰衣草。

到了秋天，花序就变成了果序。它们的果实色彩鲜艳，如一串串蓝色宝石，特别吸引眼球。

这种“阔叶金边麦冬”和薰衣草也有几分相像，然而实际上它是山麦冬（Liriope spicata）；

图为狭叶薰衣草花序。图片：taylorlandscapingky.com；JLPC / wikimedia

麦冬的果实。图片：Alpsdake / wikimedia

并没有什么神奇功效

虽然看上去一副毒死人不偿命的样子，不过麦冬的果实还真没毒，然而也不好吃。我不建议大家去尝麦冬的果实，因为山菅兰（Dianella ensifolia）的果实也是类似的蓝色，很容易和麦冬混淆，而且毒性很强。

山菅兰的果实。图片：anniesannuals.com

麦冬可以吃的部位，是那膨大的地下块根，古人将它奉为上等的滋补品，认为吃了能延年益寿，好多求仙问道之人每天都挖麦冬吃。

其实吧，还真不能说这完全是迷信。麦冬的块根中富含淀粉，还有不少蔗糖和纤维素，对于三餐不继的修行者来说是很好的口粮，如果没有麦冬吃，他们可能早就饿死了，可不是能延年益寿嘛。对于现代人来说，麦冬顶多算是一种粗粮，乍一看确实比大米白面这些精碳水要健康一些，吃点没什么坏处，但也别指望它有什么神奇功效。

麦冬的块根。图片：ishamachi.com

它就是苏轼的“书带草”？

麦冬的叶片丛生而细长，弯曲下垂，在园林和园艺中应用很多。后汉三国时的著名学者郑玄，曾经在不其（读作fújī，现山东青岛）讲学，山下“生草大如薤[xiè]，叶长一尺馀，坚刃异常，土人名曰康成书带”（郑玄字康成）。后来在历朝历代的文化人圈子里，都流传着“康成书带草”这个典故，苏东坡就曾写过“庭下已生书带草，使君疑是郑康成”的诗句。

麦冬的叶片。图片：David R. Tribble / wikimedia

苏东坡庭下长出来的“书带草”到底是什么植物呢？从早期的记载中，人们只能看出它形状像薤，一尺多长，叶子坚韧。清代的《清稗类钞》考证这种“康成书带草”就是麦冬，描述是“叶如韭，长尺馀，柔软丛生，鲜翠可爱，中央生短花茎，开淡紫色总状小花，实圆而碧”。不过郑玄生活在汉末，而《清稗类钞》是清末的书，中间隔了约1700年，故真实性尚待考证。

如今薤指石蒜科的 Allium chinense，也叫藠[jiào]头，其鳞茎常用来制作腌菜。图片：KENPEI & たね / wikimedia

为什么说是“蛇的胡须”？

麦冬的属名 Ophiopogon 源自希腊文的ophis（蛇）与pogon（胡须），有人认为这可能指的是它丛生的叶片形态。不过，如果光说麦冬叶片像蛇或者丛生的姿态像胡子，都解释得通，但是合在一起就不对了。蛇哪来的胡子啊？

更合理的解释是，这个属名来源于日语。麦冬属广泛分布在亚洲东部和南部，对欧洲人来说，它是一种舶来物。麦冬的种加词 japonicus 是 “出岛三学者”之一的通贝里（Carl Peter Thunberg）拟定的，他曾在日本待过很长时间，后来英国学者约翰·高勒（John Bellenden Ker Gawler）拟定了麦冬的属名Ophiopogon。

在日语里，麦冬被叫做“蛇の鬚”，意为“蛇的胡子”。可是，日本的蛇也没有胡子啊。事实上，麦冬在日本的本名是“尉の髭”，即“尉”的胡子。“尉”是能乐中使用的一种面具，代表老人角色，面具上有着浓密的胡子，和麦冬丛生的叶片很像。“尉の髭”的读音是“jyou no hige”，后来慢慢讹变成了“蛇の鬚”（jya no hige）。当高勒起名时，或许是直接把这个名字意译过去，然后拉丁化了。

能乐中的“尉”面具（左），不过大家或许对右边的“铁环”形象更熟悉，没错就是柯南中常出现的那种。图片：bunka.nii.ac.jp；Kakidai / wikimedia

当然，现在的欧洲人对麦冬们不再感到陌生，因为园艺家们培育出了很多园艺品种，有阔叶的、细叶的、叶子带银线的或带金边的，还有低矮如苔藓的“玉龙草”和叶片漆黑的“黑龙”。这些园艺界的麦冬们在世界各地的花园和草坪里繁茂生长，点缀着我们的城市。

麦冬的银叶品种“银龙”。图片：Supportstorm / wikimedia

草丛里长得像韭菜的，到底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