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海峰

今天要介绍的这种鸟叫做巨嘴鸟（Ramphastos toco），隶属于巨嘴鸟科（Ramphastidae）巨嘴鸟属。Rhamphos-来自于希腊语，意为嘴，-astus意为巨大的，无论是科名还是属名，都暗示着该类群的鸟有着巨大的嘴。也许你会问，巨嘴鸟科有5属50种之多的鸟类，为什么单单这种巨嘴鸟被叫做巨嘴鸟呢？

今天的主角巨嘴鸟Ramphastos toco，有着名副其实的大嘴巴。图片：Gilles Pretet / wikipedia

下次逛动物园的时候，你也许可以留心观察一下：如果这家动物园里有饲养多种巨嘴鸟科的鸟类，那么其中肯定会有巨嘴鸟（R. toco）；如果只饲养有一种巨嘴鸟科鸟类的话，那么它有极大的可能也是巨嘴鸟（R. toco）。国内动物园如此，国外动物园亦是，所以，也就把R. toco这个物种叫做巨嘴鸟并作为这一科的代表了。

有着长喙巨嘴的巨嘴鸟

喙较长的鸟儿还有很多，例如在我国有分布的朱鹮、白枕鹤。巨嘴鸟那15.8～23cm的喙长和它们不相上下，甚至比起许多人口中的“巨嘴鸟”——喙长31.1～36.5cm的双角犀鸟（Buceros bicornis）还要短不少。那么为什么“巨嘴鸟”之名还要冠给R. toco呢？

双角犀鸟，也常被人俗称为巨嘴鸟。图片：N.A.Nazeer / wikipedia

第一个原因是，巨嘴鸟体长55～65cm，喙长占比约33%，已然超过了朱鹮、白枕鹤的喙长占比；双角犀鸟虽然嘴大，但是体长110～139cm的它，其喙长占比约27.5%；相比之下，巨嘴鸟也就可以算是“巨嘴”鸟了。

巨嘴鸟的喙长占比，也许只有分布于安第斯山脉上的剑嘴蜂鸟可以与之相比。图片：silvioassuncao / flickr

第二个原因是，鹤、鹮和犀鸟等物种在中国自古就有分布，《诗境·小雅》和《杨子·法言》分别描述过鹤与朱鹮，最晚在明朝时，人们就已经对犀鸟头骨所制成的文玩“鹤顶红”有所了解；我们今天所介绍的巨嘴鸟属于巨嘴鸟科，仅分布于中南美洲，中国人自古就没见过它们，因此汉语文化给这类鸟现起了这么个名字，也是有情可原。

起源于中南美洲的名字

对于中国人来讲，关于这种鸟最早的资料是出自1922年杜亚泉先生主编的《动物学大辞典》，但在这本书中它并不叫“巨嘴鸟”，而是“鵎鵼[tuǒ kōng]”，音同妥空。这两个字在《康熙字典》中被分别收录，目前只知道它们分别指代不同的鸟，但具体是什么物种已经不可考了。那为什么要用这两个字合成一词，来形容这类鸟呢？故事还要从巨嘴鸟的老家——中南美洲说起。

立于树冠顶端的巨嘴鸟。图片：Romerito Pontes / flickr

在南美洲，当地土著瓜拉尼人将这类鸟称作ticang，ti-意为鼻子，-cang意为骨骼，意指巨嘴鸟鼻子由巨大的骨骼组成。此后，到达美洲的殖民者也将ticang一词引入欧洲，欧洲语言基本延续了这一名称，在英语及法语中将它称之为toucan。《动物学大辞典》里，也许参考了toucan的发音，借鉴了鵎和鵼这两个已经被弃用的汉字，于是为这种鸟取了“鵎鵼[tuǒ kōng]”一名。

ticang一词，在葡萄牙语中为tucano、西班牙语为tucan、德语为tukan。图片：Heather Paul / flickr

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郑作新院士在《世界鸟类名称》一书中沿用了“鵎鵼”的叫法，将R. toco称之为“鞭笞鵎鵼”（然而toco表示的并非字面意义上的“鞭笞”，其实也是toucan的音译）。之后，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中国科学院院士郑光美先生在《世界鸟类分类与分布名录》中转而采取了“巨嘴鸟”这种更通俗易懂的叫法。

南美雨林中的明星物种

作为南美洲的代表物种，巨嘴鸟一直都是我们熟悉的可爱鸟儿。它在动画电影《里约大冒险》中出演了一个角色——拉斐尔，然而动画中拉斐尔的脚趾却是“两前一后”的结构。

《里约大冒险》之中的拉斐尔。

其实巨嘴鸟和鹦鹉一样，它们的足趾结构都是“两前两后”的对趾足（即第2、3趾向前，第1、4趾向后），不同于我们熟悉的麻雀、喜鹊等鸟类的“常态足”（拇趾向后、另三趾向前）。巨嘴鸟的这种足趾结构使得它们易于抓握树枝，易于在亚马逊茂密的热带雨林中，轻巧地辗转腾挪、寻找食物。

抓住树枝的巨嘴鸟。图片：Juniorseropedica / wikipedia

与巨嘴鸟科其他物种都不同的是，巨嘴鸟（R. toco）是唯一一种适于生活在相对开阔环境中例如林缘、种植园及花园等生境中的，而不像其他种几乎只生活在潮湿茂密的雨林之中。巨嘴鸟对生境的要求听起来并不高，但要满足它们的食物需求，还是需要很大的初级生产力，几乎只有在巴西、秘鲁等热带地区才有可能。

夸张的巨嘴其实很轻巧

巨嘴鸟那具齿的喙缘，给人一种能够牢牢咬住湿滑的鱼儿的错觉，林奈也曾认为巨嘴鸟以鱼为食，毕竟那双巨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同样以鱼为食的翠鸟和鹈鹕。但当英国鸟类学家约翰·古尔德仔细端详并准备临摹之时，他有了新的看法——巨嘴鸟应该以水果为主要食物。古尔德手上的标本，是达尔文乘坐小猎犬号、从南美洲带回的巨嘴鸟，那看起来十分沉重的大嘴，实际上却与剥制标本填充好的身体部分分量相当。

一个巨嘴鸟的头部标本。图片：drvector.blogspot

原来，在巨嘴鸟喙部那角质外鞘之下，是坚硬而轻便的网状骨骼，这些中空的骨骼支撑起了巨大的喙。透过阳光时，巨嘴鸟的喙看起来是半透明的，更加美丽动人。达尔文认为，巨嘴鸟那艳丽而巨大的喙与雄性孔雀长而美丽的尾上覆羽一样，都是性选择的结果。

好看的巨嘴。图片：Martin Heigan / flickr

巨嘴鸟的喙中还存在类似于细胞的密闭的泡沫状结构，这些特殊结构可以有效吸收来自外部的冲击力。它中空的喙充满气体，显然不可能扎到水里抓鱼吃。当然，巨嘴鸟有时也会用双脚牢牢地抓住接近水面的树枝，倒挂着身体饮水。

倒挂着饮水的巨嘴鸟。图片：Charlesjsharp / wikipedia

巨嘴鸟都吃点儿什么呢

话又说回来，鸟喙最重要的功能就是取食，但毕竟鸟类的前肢特化为翼（脑补鸡翅膀），五趾型附肢高度愈合（大概就是说手指已经“粘”在一起分不开了），已经不能像其他陆生脊椎动物那样用前肢处理食物了（手抓饭……），因此，鸟喙还是重要的取食器官。巨嘴鸟的大嘴可以在树叶茂密的树冠层中剥开层层枝杈、取食到挂在其间的果实。

吃着葡萄的巨嘴鸟。图片：jinterwas / flickr

在得到食物之后，巨嘴鸟会将食物抛向空中并熟练地用喉咙接住，粗壮的食管可以通过很大的食物。有些种类的巨嘴鸟有着像画刷一样、两侧具毛茬儿的舌，或许能够加强巨嘴鸟对食物味道的感知。一些棕榈树或其他树木的种子会完好无损地穿过肠道、排出体外并生根发芽，因此，巨嘴鸟能够帮许多植物扩散到远方。

抛向空中再接住。图片：Bernard Dupont / wikipedia

当然，巨嘴鸟也并非完全的素食者，它们也会取食昆虫等动物性食物，蜥蜴、蛙、鼠和倒挂的蝙蝠，有时甚至会夫妻结对、掠夺其他鸟类的卵甚至是没有反抗能力的雏鸟。当然，这样做的最重要的目的只有一个——补充蛋白质。

除了取食和吸引异性，它们的巨嘴还有另一个功能——调节体温。天气炎热时，巨嘴鸟的巨嘴可以加快多余热量的散失；当夜晚气温骤降时，它们还会将巨嘴夹在翅膀下，防止热量的散失。

什么，你以为我要B-Box了吗（设计对白）。图片：Olaf Oliviero Riemer / wikipedia

巨嘴鸟的大嘴虽然为其取食带来了便利，但也给它们带来了麻烦——它们很难为自己梳理上半身的羽毛。于是，成对的巨嘴鸟会相互梳理羽毛，并以此来巩固配偶关系。

就是这种长着一副华而实用的巨嘴的鸟儿，在许多印第安部落的传说中，却扮演着“骗子”的角色。这是因为当巨嘴鸟在树洞中孵卵时，有时会将它的大嘴露在树洞外，人们以为这是一只大鸟，便想着射杀了献给首领。但每到最后，人们都会发现，树洞里的鸟只是有一张大嘴，但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硕大的身体。

树洞里的巨嘴鸟雏鸟。图片：Jomacomo2016 / wikipedia

除了能在印第安部落传说中见到巨嘴鸟，人们还以巨嘴鸟命名了一个星座。在全天88星座中，有一个星座叫做“杜鹃座”（著名的小麦哲伦星云就位于其中）。实际上，这个星座的拉丁名为Tucana，其实更应该被译为巨嘴鸟座。

美丽巨嘴给它们带来威胁

巨嘴鸟因艳丽的体色和奇异的外形，被作为笼养鸟类广泛饲养，被贩卖至世界各地。这些巨嘴鸟大多来自野外，而它们所涉及的贸易行为大多也是非法的。为了保护它们，有10种巨嘴鸟科鸟类被已经被列入了CITES附录。

美丽的巨嘴让它们的部分成员失去了自由。图片：Heather Paul / flickr

由于人工环境不像野外环境那样可以为巨嘴鸟提供各式各样的食物和隐蔽，以及那片可以自由翱翔的广阔天空，因此笼养巨嘴鸟大多患有疾病，特别是因单宁酸摄入较少而导致铁元素过多而产生的疾病。在全球范围内，只有美国及欧洲的少数几家动物园有过巨嘴鸟的繁殖记录，这也勉强算是为将来的巨嘴鸟保育工作贡献了一份力量。为了预防或治疗铁超载这种疾病，动物园管理者会为巨嘴鸟泡上茶水。

笼养的巨嘴鸟，不如在野外的健康。图片：mmphotography.it / flickr

但是，每年都会有数万平方千米的雨林被无情的砍伐，这还是在砍伐速度逐年放缓的前提下。人们用砍伐森林之后的土地用来做什么？种植经济作物，包括咖啡、茶叶、棕榈（提炼棕榈油）和大豆（喂牛）等等。其实，砍伐热带雨林的不是伐木工人，而是生活在全球贸易大背景下的我们。所以，减少咖啡、茶叶、牛肉等食品的浪费，能够进一步减缓雨林被砍伐的速度，从而给这些美丽的生灵流出更多喘息的机会。

停在枝头的巨嘴鸟。图片：Ubirata bueno cordeiro / wikipedia

为了保护巨嘴鸟，保护我们共同的家园，我们应该要怎么办呢？借用珍·古道尔博士的一句名言来回答这个问题：

惟有了解，才能关心；惟有关心，才能帮助；惟有帮助，才能都被拯救。

所以，那就从了解它们开始吧。

绘图：翼狼Elang

=== 里约大冒险の拉斐尔的分割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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