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投档线分数所对应的排名相较往年暴跌数千乃至数万名，一些知名高校的优势专业也在河南遭遇本科一批次录取未能录满，而不得不参与征集志愿的情形。

2022年，双一流高校在河南的补充录取清单中，土木类相关专业频频亮相，同济、矿大、吉大的土木类均参与了征集。

贵大招生办工作人员则发现，往年报考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不算多，但今年却相当热门，这也不局限于河南、贵州省内。

南方周末记者姜博文南方周末实习生王思雨陈元

2022年6月10日，北京市一处高考点，在等待高考结束的考生家长和亲友。图片与本文无关。（视觉中国/图）

这是两位于2022年参加高考的河南理科考生的命运。一位得分532，全省排名82000至83000余名之间，最终录取信阳师范学院，一所河南二本院校；一位得分530，全省排名85000至86000余名，最终录取吉林大学，一所双一流院校。

微博上，有网友将其戏谑为，报考吉大与信阳师范的都沉默了。

而这也成为了今夏多所一本乃至双一流知名院校在河南录取面临明显断档情况的缩影。不仅仅是投档线分数所对应的排名相较往年暴跌数千乃至数万名，一些知名高校的优势专业也在河南遭遇本科一批次录取未能录满，而不得不参与征集志愿的情形。

意外的“截胡”

在得知被上海师范大学录取后，河南文科考生陆森颇觉意外。

他在2022年的高考中考得538分，省排名大概在17000名左右。他本打算走地方专项计划报考河南大学或河南财经政法大学，却在一批次志愿录取中被上师大录取。而上师大官网前两年的数据显示，其以往在河南录取的文科考生位次大概在5500名上下。

因断档被录取的还有陆森的两位同学，他们分别报考了上海的华东政法大学和对外经贸大学。“他们被录取的分数并没有像我差这么多，但是会比往年的低一些。”

河南理科考生或许会对此感受更为深刻。程嘉完全没想到，2022年参加高考的弟弟程志会被上海一所211院校录取。程志高考分数为581分，6月25日出成绩后，程嘉便开始忙着替弟弟查阅各类学校。

由于程志可以享受地方专项计划，即“省内的部分高校录取时分数会相对低一些”。

于是，在查阅211类学校排行榜后，他们略显随意地填报了第一批的六个志愿，包括上海在内，“他想去的城市各选了一个学校”，打算随后走地方专项计划。但程嘉没想到，弟弟被第三个志愿，即上海某211院校“意外截胡”了。与其说是捡漏，程嘉更觉得这次经历像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事实上，陆森与程志这样“意外”的考生都并非孤例。高考志愿填报信息服务平台高就啊科技公司创始人张旭注意到，2022年河南高考招生本科一批院校录取中，就有多所学校出现了断档，有学校录取位次差较2021年甚至达到了7万多名。

根据河南省教育考试院数据，断档最显著的知名高校之一，是吉林大学。根据中国教育在线掌上高考数据，若与过往三年吉大普通类招生在河南省的理科投档线分数排名（约为1万余名）对比，其2022年普通类投档线分数所对应全省排位下跌约7万名。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了同济大学、南开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等学校，相较过往三年数据，其普通类招生的理科投档线排位亦分别暴跌约4万、2万、2万名。

除此之外，断档高校也呈现出一定地域特色。上海的一本高校中，除去复旦大学与上海交通大学，许多都在河南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断档。同济与华东师范之外，上海外国语大学、华东理工大学、上海大学、东华大学的理科投档线排名也有8000至5万位次不等的下跌。

不惟如此，一些双一流高校过去三年均未在河南省进入本科一批征集志愿的专业，2022年却不得不参与征集志愿，其中甚至包含双一流院校的优势专业。例如，同济大学工科试验班（土木与环境类）在河南计划余额1人，而过往三年同济大学理科类专业也未在河南进入过征集志愿；吉林大学材料类、土木类、地质类、勘察技术与工程等四个专业均有余额，其中勘查技术与工程专业余额达14人。除去地质类，吉大理科类专业过去三年内未入河南征集志愿；中国矿业大学（北京）土木、化工、环境工程、地质等9个专业亦有2-8人不等的余额，上述专业除去工商管理外，亦在过去三年内从未进入河南征集志愿。

何以断档

多所一本乃至双一流院校何以在河南出现断档？南方周末记者致电多所出现类似情况的高校招生办，询问原因。其中，南开大学招生办一位工作人员答复称本年度招生情况尚在复盘中，而贵州大学（211院校）招生办一位工作人员则透露，2022年贵大理科投档线公布时，他也非常惊讶。往年，贵大在河南的理科投档线录取都会超过一本线七十多分，今年仅超二十多分。较之去年，贵大今年理科投档线对应的排位亦下降约5万名。有工作人员猜测这是大小年的原因，但他至今还没有弄明白背后的缘由，“可能要等来自河南的新生入学之后，我们和学生具体了解情况，估计会找到答案”。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认为，今年河南高招出现名校断档现象，还是与“大小年”有关。所谓“大小年”，就是某年某高校录取分数高，第二年由于考生不敢报，导致录取分数下挫。而“大小年”是不规则的，有的是几年一直很高，但某年突然下降。

在升学规划专家梁挺福看来，河南的断档背后有其它原因。他认为，高校在某省的录取出现大规模断档的现象时有发生，新老高考模式转换、招生模式转换、社会经济因素以及一些特殊的重大事件的发生都有可能导致其产生。于河南出现的诸多双一流高校的断档，就是诸多因素叠加所致。

以断档现象较为突出的吉林大学为例，梁挺福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近年来，东北经济本就不景气，疫情也已至第三年，经济与就业压力颇大，出于将来就业的考虑，家长与学生在报考东北高校时或许也要思索再三。另外，他也观察到其他地区的一本院校集中在河南出现断档情况。他分析，这可能也与当地疫情给公众及高校宣传招生工作造成影响有关。

此类情况也并非首次发生。梁挺福回忆，2008年汶川地震后，部分川内高校的招生就遇到了断档情况。

除却外界因素，梁挺福认为，名校断档现象会发生在河南也与其特点有关。其一，断档可能发生在任何省份，然而，河南作为高考第一大省，2022年报名考生达120余万之巨，此种体量之下，任何的风吹草动与变数都会被迅速放大。其二，河南采用的是旧高考模式，考生可填报的志愿数量与新高考省份的相比要少很多。6个平行志愿，一般都是两冲、两稳、两保底，梁挺福指出，这限制了河南考生冲击一些名校，也部分促成了断档。

征集志愿

相较于断档，另一个在河南高招中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双一流高校参与征集志愿（即补充录取）的专业。

2022年，双一流高校在河南的征集志愿清单中，土木类相关专业频频亮相，同济、矿大、吉大的土木类均参与了征集。这在梁挺福看来，反映了考生及家长们认知的变化。

“家长在报考的时候，还是以就业为主要导向来进行报考。”梁挺福分析，近一两年来，房地产行业略显萧条，各类新闻不断，为就业计，家长、考生们都会用脚投票。与房地产直接关联的建筑、土木类专业，甚至是其上游的矿业相关专业，也要随之走下坡路，即便是同济这样的“建筑老八校”也会受影响。

张旭也发现，不少名校参与河南志愿征集的专业大都是“天坑专业”。他认为，随着互联网与媒体的发展，获取信息的渠道更多，信息壁垒在缩小，现在的学生对这些专业有更清晰的认知，选择更谨慎，更功利化。“我不相信有的孩子看了大猛子（B站up主，土木专业毕业生，用视频记录工地生活）的视频还会想去学土木。”张旭说。在指导学生时，他也鼓励学生在填志愿时优先考虑专业。“学校只是一个标签，但专业决定了你未来的从业方向，是你吃饭的东西”。

与一些专业遇冷相对应的，则是另一些专业的火爆。“在河南，每一年，部队院校都是非常火爆的。”梁挺福说，“医生和未来比较容易考公务员的（专业），是比较热门的。”

填报提前批的四个志愿时，陆森就听取了些父母的建议，都选择了师范类专业。按照报考院校前两年的录取位次来看，他觉得自己应该能“稳上”，结果今年却没有被录取，只能走一批次录取。

截至发稿前，许多师范类院校2022年度优师计划与公费师范生录取数据尚未公布。不过，以已经公布了相关数据的华中师范大学为例，其2022年优师计划文史类在河南录取的最低分为563分，排名为7157名，而在2021年，其最低分排位还在18414名左右；其优师计划理工类录取最低分对应排位也由去年的44925名变为今年的28410名。

前述贵大招生办的工作人员则发现，往年报考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不算多，但今年该专业却相当热门。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样的现象也不局限于河南、贵州省内，不少学生报考时，六个志愿只报汉语言文学这一个专业，不服从调剂。

他猜测，学生现在可能都偏好这种专业，毕业后方便当老师或是考公务员，“可能是有就业的一种考虑吧”。

（文中陆森、程嘉、程志为化名）

来源：南方周末

名校录取在河南现断档：土木类要补录，师范生更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