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在浙江开始实施“改稻为桑”遇到了来自清流和民间、胡宗宪的阻力，尽管如此，此事毕竟是道长拍了板的，圣命难违，且财政危机的解决貌似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问题是怎么个搞法？于是引出了“三宗罪”之一的“毁堤淹田”。

明朝皇室有规定：皇后妃子只能从平民百姓中选，为的是避免政治联姻对皇权构成威胁。这可倒好，那么多朱姓子孙娶了多少平民妃子，又有多少平民因为一桩婚事封侯进爵，不纳税不劳动的皇室家族越来越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百姓的负担只会越来越重。国库不空才怪？海瑞怒怼赵贞吉“苦一苦百姓”的言论时说：“百姓占天下两成之地却要纳天下之税，官绅占天下八成之地却不纳税，民生何其之难？”，这源头就来自庙堂之上啊。巧的是《万历十万年》中也写过这个李侯，他本身也是个官商，做的是给官府官兵的军服供应生意，曾因为质量问题被言官参了一本，最后在张居正的庇护下也是不了了之。刘和平老师写这部剧一定是熟读了此书的。

二、密谋毁堤淹田。

道长算是首肯了严党的“国策”。严世蕃一如继往的霸气独断，马上布局：一是立即命令郑、何二人放开手去干。二是回信给胡宗宪“你胡宗宪头上只有一片天，那就是我们严家”。中央政府意思明确了，剩下的自然就是地方政府落实的事情了，胡宗宪时任浙直总督兼浙江巡抚，这本是他份内的事，但以胡宗宪的态度现在肯定是指望不上他了，而且这种脏事只能由郑、何这两个脏官带着人来干。这里面也有几个场景和人物值得玩味。

“官商”沈一石。沈一石的表现在这出戏里开始展露头脚，一个精明、谨慎、圆滑、善于伪装、柔中带刚、说话办事滴水不露的商人形象被演的淋漓尽致。官商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商人，多年与官府打交道的经历和对朝廷开支用度的“了解”（洗钱）让这些官商从气质、谈吐、思维方式上早就沾染了官僚习气，无论面对宫里派来的太监总管还是郑、何这些地方大员都显得从容镇静、不卑不亢，与后来从安徽来的胡总督家乡的丝绸商形成鲜明对比。在客厅寒喧中，注意沈一石的座位是在郑、何二人上位，虽然经过一番谦让，但可从中看出沈的地位确实不一般，自古以来，士工农商，商人可能有点钱，但在社会上是没有什么地位的，特别是在明朝这样一个重农抑商的传统社会。以他这样的身份敢坐在省长上位，必定有其原因，果然后面剧情也出现了沈穿上了朝廷赏赐的六品官服。

在给几位大人上茶的时候，杨金水看到沈一石给几位官员上的都是好茶，但自己喝的是白水就忍不住挖苦了几句，沈一石不卑不亢的怼了回去，意思很明白，我沈一石生意做的这么大，号称“江南首富”只是徒有虚名，钱都是替国家挣的，我才拿了多少，你们这些人心里就没点B数么？杨金水说的也没错，沈是在装，而且是故意装的。沈一石平时在家都是锦衣御食，光买芸娘就花了20万两银子，却也这般装穷，着实让人不解，要是年轻人早就挥霍无度了。其实，他这是低调保身啊，当然有钱人到了一定境界和平常人行事风格另类也是一种说法，比如当今首富那谁谁平时就爱着马掛，穿一双布鞋，然后说“我对钱没兴趣” ……沈一石是聪明绝顶的人，能和杨公公这样的高手过招还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不能不说他是一个人才（精），也就是没走仕途，不然至少也弄个二品大员干。他在处理“赈粮事件”的危机中显示出来和的政治头脑和应变能力至少是在郑、何二人之上的。“君以此兴，必以此亡”，胡宗宪用来说自己的这句话放在沈一石身上同样适用。他的精明成就了他，也注定毁了他，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他太聪明了。

“倒霉鬼”马宁远。马宁远出身农民，和海瑞一样也是个举人出身，只是由于胡总督赏识提拔到了杭州知府的职务。这个人用四个字形容就是“愚忠愚孝”，从开始带着兵去踏苗就看出这个人头脑简单，容易被人利用，戏份也就是两集领盒饭。马宁远的官职不高不低，又没什么见识，除了胡宗宪没有任何靠山，让他瞒着胡宗宪去干“毁堤淹田”这种脏事是最合适的人选，做了替死鬼也没有人保他。但马宁远的忠心确实值得称赞，对胡部堂知恩图报至死不悔，只是他想问题太简单，到最后还以为自己这样做是报答了胡宗宪的知遇之恩。胡宗宪对其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知道了是他决的堤后气的差点背过气去。确实悲哀，他最后死都不知道自己没死到点子上，本剧中第二个政治斗争牺牲品要挂了。同样是举人，海瑞比他就是天壤之别。

“替死鬼”李玄。李玄剧中戏份不多是个配角，但这个配角都演技炸裂，可见张黎导演之用心。李玄作为宫里派来的河道监管，对决堤理应负责。毁堤淹田这事虽然是郑、何二人直接操控，但宫里是知道的，商量这事时杨金水也在旁边。修堤在明朝是大工程，花费巨大，银子是国库出，施工方是地方政府，宫里派个人搞监理毕竟放心，工程验收完毕，施工方、监理方都要签字，当然这字不是白签的，出了事要问责。特别是监理方责任重大，李玄发现九个县的大堤都决了口子，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绝对是掉脑袋的事儿。李玄求杨金水给他换个地方，杨金水没有答应，只是让他好好在织造局呆着，李玄猜到了这毁堤的事杨金水都知道，按照杨金水的计划也是让浙江官场自己折腾，事不关己就行，自己的人该保还要要保。但无奈李玄这小兔崽子这时候还色胆包天，当着芸娘就要换衣服，杨金水这时已经动了杀心了，至少出了事会让李玄背锅。

杨金水的一句“有些事不上秤便只有四两重，可要一上秤千斤都打不住”，透露出了他的阴险、狠毒。但杨金水这个人的性格可以说全剧最复杂的一个角色，就如吕芳总结他“我这个干儿子狠起来比谁都狠，但仁慈起来又比谁都仁慈”。这个人后面再叙。

浙江官场的“庆功宴”。决了堤，淹了田，计划完成了第一步，接着就等着老百姓卖地了。郑、何二人居然摆起了庆功宴，杨金水一开始就想着甩锅，根本就不打算来。马宁远还算是有点良心，知道自己犯了死罪，在饭桌上拂袖而去，直奔抗洪大堤。淳安、建德两知县真是个逗逼，还问了句“我们是不是也要去啊”，就冲这句话这两个憨憨死的也不冤。

郑泌昌一面打着圆场，一面盘算着怎么甩锅，居然“第一功臣”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一副不要脸的架势摆到极致，这种人和现在的官场老油条倒是别无两样。

三、胡宗宪抗洪。

毁堤的浙江衙门里在喝酒，大堤上胡宗宪、谭伦在抗洪堵决口，戚继光和他的将士们也在，真是好讽刺的一副画面。谭伦看出来了这是有人故意决堤，胡宗宪联想到了马宁远给他送山参的事，明白了一切。谭伦提议分洪，理由是：淹九个县不如淹一、两个县，赈灾的粮也好筹些。谭伦最后能干到巡抚也是有能力的，当灾难不可避免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也就是把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了。但这个决定还得胡宗宪下，这里不得不又心疼胡部堂一下。官越大，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重。为官有取舍，大事看担当，人品官德能力就看此时了。胡部堂上不误国，下不误民，公忠体国乃国士当之无愧，可是这样的人站错了队也不能避免被划入“党争之流”，即使抛开立场做事也是没人信的。

戚继光指挥将士跳入洪水堵决口的一幕甚是感人，关键时刻还是要靠人民军队。齐大柱带着百姓自发抗洪精神可嘉，只是一声叹息：朝廷的一次博弈，代价却是无辜百姓和热血将士的生命。为政者当慎之又慎啊！

四、毁堤的后续处理。

胡宗宪分了洪，淹了两个县保住了其他的七个县，这样的结果将严党的计划全打乱了，没受灾的县地价肯定贵，准备买田的粮食根本不够用，别说五十万亩地了，怕是连二十万亩地都买不了。郑、何二人一致认为胡宗宪的屁股坐歪了，只有杨金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觉得胡宗宪一定是发觉了有人故意决堤，而且到现在没见马宁远，如果马宁远把事透露给胡宗宪，这他么是天大的罪啊！

马宁远此刻确实在胡宗宪处表白，不，表衷心。马宁远的想法：朝廷让我背着你胡部堂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儿，我瞒你去做了，你胡部堂在阁老和裕王那里便都过得去，我去当个背锅的就行。我的前程是你胡部堂给的，借此机会报答你，大不了丢官。

胡宗宪又一次怒其不争，既生气又痛惜，以一记响亮的耳光回答了马宁远的“忠心”。

这个事再次说明了，任何时候都不要瞒着上司，不管是什么理由！否则会死的很难看。这个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即便是官场人精吕公公也犯了这个错误，这是后话了（待续）。

扒一扒《大明王朝1566》之四 “毁堤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