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绝望过后绝境

回荡在火车车厢里的隆隆声对UDK来说曾是最好的催眠曲，她几年前在往返于各个猎人连驻训基地时就是在这种声音的陪伴下在火车上小憩，但如今这种声音却吵得她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有些睡意时，又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梦，就在她正要继续睡去的时候，就听到耳边突然响起到站广播的声音。

“O1市军用站到了，请全体人员携带好随身装备，准备离站。”

她揉了揉还未褪去红肿的双眼，茫然的看着窗外的车站，现在是拂晓前漆黑的凌晨，但车站里却是人山人海，穿着军装的女兵男兵们正结着队列快速的在站台间转移。即使隔着厚厚的车厢，UDK也听见站台里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的洪亮口号和指令声。和此番场景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UDK所在的这节车厢。空荡荡的车厢里除了两名随行UDK的人员外就再没有他人，UDK从自家出门时，这两个人就一直跟随着UDK，他们是安全部门的随行人员，在一路上，他们都没有摘下带着的墨镜，在火车上，他们始终一左一右的坐在UDK的两边。UDK昏昏欲睡时，他们倒也没有打扰她，但报站声刚一结束，她们便立刻站起身，无声的催促着UDK。她没有办法，也只好赶紧站起来，准备下车。

列车停稳后，三人一同走下列车，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就响了起来，大量穿着全地形迷彩的军人们全副武装，整齐的在UDK一行人面前跑步通过，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停下脚步等待，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离开后，从另一个方向又开来了并列成两排的卡车车队，引擎的隆隆声顿时灌满了他们的耳朵。UDK看了一眼货物后门上的警告标签，猜测这些车队很可能运送的是弹药补给。虽然UDK还不知道曲奇国已经重启了紧急状态，但任谁看到眼前繁忙的军队调动，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难道自己也是被召回正面战场的吗？UDK不禁心头一紧。

她们在拥挤的车站缓慢的穿行着。在到达车站的出口时，UDK不经意的向旁边一瞥，在一列运送着物资的叉车后，另一个方向的月台上，她看到了一个茶色短发的熟悉身影，在她的身边也有两名和自己一样随行的人员跟着。

“RU……”在看到她的瞬间，UDK忽然意识到被征召的并不只是自己，这个国家在有计划的重新征召猎人连队的旧部。她猛的看向四周，但除了RU之外没有再看到其他人。而就在UDK把目光再次投向对方的位置时，那一刻两人四目相对，但旋即对方又马上把头扭向一边，装作根本没看到UDK一样。

在那一瞬间，UDK像掉进阴冷的冰窖一般，她十分确信RU已经看到了她。往事从脑海的深处向上翻涌，逐渐的，UDK被一副回忆的景象吞噬，她在这副图像里看到了滂沱的大雨，看到了浑身泥泞的RU。她的脸在UDK的回忆中模糊了，只剩下一张充满了怨恨和愤怒的面庞，她的茶色短发像火一般燃烧着，在她那怨毒视线的凝视下，UDK仿佛也在燃烧，那火向毒蛇一般缠上了UDK，它们肆意的蠕动在UDK的身体上，所到之处的皮肤瞬间化为炭火，而自己无论怎么挣脱都动弹不得……

回忆的景象好似再次在她面前发生，她猛地回头看向刚才RU出现的方向，但她早已不在刚才的那个地方了。

“别东张西望，赶紧走。”随行的工作人员轻轻拍了一下UDK，还想寻找RU身影的UDK只得作罢，她低着头，跟着两个人慢慢朝着火车站出口走去。

果然，RU她……还在恨着我啊……

到了火车站的出站口，UDK一行人被卫兵拦下了。

“身份核验！请配合！”

两名随行的人员熟练的从怀里掏出证件，往卫兵面前递了过去。

“口令是，夜莺在森林大火时归巢。”

卫兵立刻敬礼，随后的扳动岗亭里的开关，行人通道的闸门应声开启。三人走了出来，上了火车站外的广场，几辆军用越野车非常显眼的停在广场外侧的大街上，UDK能看到有一人站在车旁等待着，感觉这里就应该是自己的目的地。

“UDK姐！”在UDK看清那人的一瞬间，对方也认出了自己。一名有着娃娃脸的女军官向UDK一行人迎来，她有着一头和UDK一样的金色头发，正欣喜的和UDK打招呼。

“小……小RI？”

“UDK姐你真讨厌，我都这么大了还叫我小RI。”她装作和UDK闹别扭的样子，指了指自己领子上的军衔，“看看，看看，我现在都已经是少校了。”

“真的是少校了啊！”UDK这时才注意到RI的军官服上的领衔已经从两年前的中尉变成了少校。“你好厉害啊，RI少校。”

“嘿嘿，一般般吧。”20多岁的RI此时像个炫耀自己新玩具般的孩子笑着，随后她快速收起了过分的笑容。“感谢把人带到。辛苦你们了，”她朝两位随行人员敬礼，对方回礼后便离开了。

“这才像个少校的样子嘛。”不知不觉中，方才还沉浸在回忆中的难以自拔的UDK终于开朗的笑了起来。RI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过去，即使是最难熬的时候，身边只要有RI在，大家的心情就能很快的调整过来。即使现如今成为了少校，她依旧是这样。似乎永远都不会变。

“嘿嘿，像吧。”RI孩子气般的笑了几声后，为UDK打开了车门。“UDK姐先上车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车子停的地方背对着路灯，UDK拉开侧面的车门，没也没见车里亮起灯来，但她立刻就听到从车的后部传来一个纤细的声音。

“上尉，好久不见。”

“YMN！”UDK一下子就认出了坐在里边的那个人，那个有着火一般颜色的头发，曾是中尉的那个女孩。两年前的一头俏丽短发也换成了束在脑后的长发。

“真是没想到啊……我们这些战友还能再次相聚，还是在猎人连里。”挨着YMN坐在里边的一个女性苦笑着，UDK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她的身型比靠在旁边的YMN大上不少。

“SKRNBU？是你么？”

“没想到上尉你还能说对我的名字。”她的语调没有变化，但UDK感觉方才在她话语间隐隐约约的悲伤消失了。

“RU姐姐，好久不见！”车外再次响起了RI的说话声，但是此时UDK却开始觉得身上冷汗直冒，恐惧，尴尬，内疚，复杂的情感吞没了UDK，让她坐立难安。她甚至不敢透过车窗去看外边的RU。

正如UDK所想的那样，RU并没有搭理RI，她太了解RU了，她们曾经像亲生姐妹一般。UDK听到RU径直朝着汽车走了过来，拉开了车门。她赶忙把头低下，拄在前排的靠背上，祈祷RU不要认出自己。

“RU上尉，好久不见。”后排的YMN也听到了车子外的谈话，她向RU打了声招呼，但RU似乎没听到一样，进来之后径直关上门，坐在了UDK的旁边。车子里很黑，但UDK还是不确定RU在上车后是否认出自己。不过，以她对RU的了解，一旦她发现自己在车上时，她说什么也不会上车。

车外的RI顿了好长一会儿，似乎对RU的充耳不闻感到有些吃惊，她尴尬的笑了笑，送别了陪同RU的随行人员后，她打开了前排副驾驶的门。

“OK，一期队员全部到位了，我们回去吧！”RI示意自己身边的司机准备出发，没过一会儿，军车缓缓发动，顺着O1市宽敞的大街向着城外驶去。

自从RU一出现，整个车内的气氛就变得异常凝固，谁也不敢再说一句话。等到出了O1市的区域很久之后，UDK才偷偷的抬起头去看身边的RU，但却看到了和自己一样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她，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休息。

“啊……我记得RU上尉退役后是住在I市吧，从那么远赶过来一定很累吧。”过了许久，坐在前排的RI像是难以忍受这种不舒服的氛围一样，主动的向RU寒暄到。此时车队已经行驶出了O1市，来到了城外山区和戈壁的过渡地带，碧空万里无云，太阳已经升起，车里开始渐渐明亮起来。RU还是没有动静，再RI又问了一遍之后，RU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已经不是上尉了，请别这么叫我。”

RU没有理会RI的问题，她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她冷冰冰的说着，丝毫没有想让交流继续下去的意思。

“啊……RU大姐还是这么认真啊，哈哈……”RI尴尬的笑了两声，又等了几秒后，见RU又沉寂了下去后，悻悻的又扭了回去。UDK叹了口气，她不愿看到这位小她很多的妹妹露出这种表情。坐在后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的YZY也看不下去了，她清了清嗓子。

“RI，刚才还没问你呢，啥时候升的少校啊？”

RI扭过头，终于又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但UDK感觉她还是在顾虑着RU的事情。“在大姐们退役之后不久，TIS大校的战术情报中心刚好成立，你们也知道，我……我的战术训练勉勉强强刚达标。所以就被她安排在战术情报中心，一开始在做通讯保障。后来招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大校就提拔我当少校了，现在负责整个情报中心的日常维护，偶尔也跟着大校出去开会。

“混的不错嘛小RI，现在的情况下，能远离前线，是件好事呢。”后排的SKRNBU说道

听到这里时，RI的脸色明显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神色。

“可是，大姐们……你们接下来可是要回到比战场还要残酷的地方啊。”

一直不愿意直面现实的一行人顿时被RI的话点醒，她们泄气一样靠在汽车的座椅里默不作声，她们早就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但仍对逃脱这残酷的命运抱有一丝侥幸。直到RI的这句话落地，它就像一枚巨钉一般，将众人沉沉的镶嵌进了她们各自的宿命中。

“虽然我不知道TIS大校为什么要你们回来，但这次征召，完全不符合任何征召程序。”RI继续说道，“大姐们几乎都是从一线部队选拔进入的猎人连，即使是按服役时长算的话，也能称得上是曲奇国的功勋人物了。不管从哪种角度讲，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应该再招募大姐们回来。但TIS还是这么做了。 “

“所以，一定有比以前凶险万倍的事情发生了，等着大姐们去处理。请一定要保重啊！”

“TIS她，没有和你说因为什么接我们回去吗？”

RI摇了摇头，车里又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声，UDK再次把头埋在了靠背上，虽然她没有头绪，但她隐约觉得事情和K市那突然消失的金融街有关。就这样，一路无话的一行人向着西方的戈壁深处继续开去。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K市！你给我让开！”

“就算你是去救灾的也不行！没有K市管委会的通知谁也不能进入K市一步。”

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被几名交警硬生生地拦在了通往K市的高速入口外，他焦急的来回踱步，不管对封路的交警说什么也不让他通过。另一侧出城高速的方向，大大小小的车辆拥挤着慢速前行，道路的一旁还有拍成一列的行人徒步走着，一眼望不到头。紧急状态宣布后，一开始人们还在规矩的等着来往的大型车辆将她们送出去，但随着有几个恐慌过度的年轻人径直冲进高速入口，开始在高速路上徒步前行时，人群便失控了，大量的人们涌入了通向邻市的高速，为了不酿成更大的事故，K市管委会只得引导这些人有序的走上高速，并且及时的通过广播告知在高速上飞驰的汽车降低车速。从K市宣布疏散已经过去了8个小时，K市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来到了相邻的C市，更多的则是向这名中年人面前看到的一样，拥堵在高速上缓慢前行。

他无奈的掏出手机，按了一个号码拨了过去，几乎是呼叫等待音响起的一瞬间，电话就接通了。是一个女性的声音。

“有消息了吗？KBTIT店长。”

“玉子，你先别急，K市现在被封锁了，所有人都进不去。”

“怎么会这样，NYN还没联系您吗？”

“还没有，我一直在给她打电话，但都没人接。”

“这可怎么办啊。”对方的声音开始颤抖，但仍旧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情绪爆发出来。

“来之前我去了一趟警察局备了案，再等等吧，我一会儿再试试能不能找其他的路子进K市。”

“警察那边怎么说的。”

“他们说寻人的很多，上面已经协调了很多的警力去处理这件事了。也太邪门了，这次失踪的人没有一万也得有个七八千……”

“……谢谢你，你的店铺明明也受波及了，还这么上心我的事。”

“店铺是死的，没了就没了吧。再说您女儿那天晚上当班也是我安排的，我必须负责。您也不要太着急了，千万保重身体啊。”

“嗯，有消息可一定通知我啊。”

“一定！我保证。”

“我们到了，欢迎各位再次回家。”沿着宽敞的公路，载着UDK的车队终于驶入了位于戈壁深处的这片军事基地，UDK老远就认出了那两座屹立在基地内的巨大雷达反射天线，猎人们在不出任务的时候，常在这里休整、训练。但对于RI说的“回家”，车上的人都有些难以认同。

车队在基地内绕过了两座巨大的雷达天线后，开到了办公大楼后边一片低矮的建筑群里。RI率先下车，引导几辆车里的老兵进到了其中一栋毫不起眼的建筑内。

几十号人进到房间的时候，马上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在数年前，一众来自全国各个侦查营，特警系统以及特种部队的精英士兵，在经过了淘汰率高达99.9%的选拔后，仅有的30人，在这个房间里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请各位对照表格上的公式自行计算在退役之后服药的剂量，一定要准确无误的填写。”一众老兵被叫到一个布置简洁的会议室内，里边早已等候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兵，她让所有人在屋子内随便就坐，给每个人发了两张表格。UDK扫了一眼，上面全是那名神秘医生开给自己的调整药物。

“那个……YMN中尉，请你出来一下”RI突然出现在房间的门口，把YMN叫了出去。

“有什么事情吗？”

“是TIS，她喊我把你带去找她……”

YMN心头一沉，不易察觉的把拳头紧了紧。

“我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夕阳下的驻训基地中，空旷的戈壁很安静，只有远处偶尔经过的重载汽车才能艰难的打破这种宁静。她们穿过了宽阔的机场跑道后，拐到了塔台的后方，阳光突然被塔台大楼遮蔽，周围一下子变得昏暗阴冷。YMN记得，这里是格斗训练的专用场地。

“哟！几年不见，变漂亮了嘛，又把头发留起来啦。”

顺着声音的方向，YMN看到了站在场地内的TIS。此时的TIS早已换下了自己的军官服，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战术短袖和全地形迷彩的作战长裤。一头披散的紫发也早就束成了脑后的短马尾。虽说TIS这么说着，但却全然听不出夸赞YMN的意思，这话让YMN觉得十分的刺耳。

“少校，忙你的去吧。”借着照耀在TIS脸上的余晖，YMN注意到TIS少见的露出欣喜的表情，她豪爽的朝RI一挥手，后者敬了一个军礼，转身消失在了塔台大楼的转角。

“好了，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之后，TIS又变回了那个让人看不透的面庞。她看着YMN走进格斗区的沙地里，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满意？”TIS沙哑的笑了起来，缓慢解开了挂在腰带上多余的一套手枪和匕首。“真好啊，原来志向高远的雷拳大师之女只需要在拳馆教几手三脚猫功夫，拿几个综合格斗的女子中量级冠军就能满足啊，那看来这两年你的小日子过的确实不错。”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轻蔑扔到了YMN面前的地上，自顾自的转身离去。

“看来我真的是看错人了啊，算了算了，你走吧，当我没喊你来过。”

一时间，戈壁只有呼呼的风声。

“谁说我满足于此的。”YMN低语着。像受了奇耻大辱一般，猛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从护套中拔了出来。

“谁说我满足于此的！”她朝着TIS大喊，她猛的将自己的长发拢在一起，持刀的右手只一挥，一下子割断了脑后随风飘扬的长发，她握着自己已经隔下的长发，猛的向面前挥去。

赤橙的秀发一瞬间飘散在空中，此时，继续下落的夕阳终于为这片阴暗的训练场洒下了它最后的余晖，YMN的断发闪着耀眼的光芒飘着，一时间竟给这片不大的沙地染上了如火的辉光，在这光芒中，YMN带着齐肩的短发缓慢抬起头，将一并丢下来的枪套绑在了自己运动裤的大腿外侧，手持着匕首，摆出了进攻的架势，怒目看着TIS。TIS在她的怒目凝视中，终于找到了她想看到的东西。

“这两年，每个日日夜夜，我都在磨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打败你！再次证明我是强者！”

“你终于想起你的目的了，YMN，有这种决心才是我的猎人。”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容中带着蛇般的贪婪和阴险。

“好啊！太好了！好久没有活动了，就让我看看你的渴望有多强烈吧。”话音未落，TIS突然一脚踢在了脚下的沙堆上，这一脚相当有力，立刻就溅起了一人多高的尘烟，直冲YMN的而去。YMN的动作十分灵敏，她马上摆出防御的姿态。弥漫的尘烟瞬间被一道劲风从中分开，TIS从中冲出，黑色的厚重军靴带着凌厉的攻势直接踏在YMN的防守的前臂上。在这一记沉重的侧蹬冲击下，YMN一时间失去了平衡，她后撤了好几步，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她敏捷的矮下身子，半跪在沙地上。恐怕只会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上，直接在这次对决中宣告死刑。

“这就是你的决心？”TIS慢条斯理的嘲笑道，但手却像闪电一般从大腿外侧的快拔枪套内掏出手枪，朝着YMN快速的扳动了三次扳机，三枚硬橡胶制的训练弹精准的打在YMN手握匕首的左手臂上。她的手臂上顿时传来了撕裂般的剧痛。这种较软的训练弹是TIS独有的训练器材，它不足以对人体造成严重的伤害，但却可以造成相当的痛苦，如果击中的位置恰到好处，它将发挥巨大的停止作用，足以让人在一瞬间丧失战斗能力。一时间YMN疼的几乎喊出来，手中的匕首险些掉在地上。

“站起来！下次就不是打手这么简单了。”站在面前的TIS没有继续开枪，依旧保持着瞄准的姿势，慢慢的向后退去，拉开距离。YMN知道，这一回合TIS已经放了水，刚才她足以直接瞄准自己的脑袋开枪，但她却没有，但这一次，如果TIS继续后退，自己的脑袋马上就会挨上一枪。

YMN没有站起来，她举起未受伤的右臂，挡在了自己的头前，像离弦的箭一般半蹲着直冲TIS而去。作为猎人连的创始人和直接管理者，TIS在猎人连创建之初便身先士卒，在风险未知的情况下成为了第一个身体强化手术的试验品。也许是上天眷顾，手术十分成功。TIS从一名普通的军官顺利蜕变为了远超一般人的“原型”猎人。但在YMN的急速面前，TIS虽然看清楚了YMN的所有动作，但就是躲不开，长期修习“雷拳”的YMN将人体的极限充分的发挥了出来，TIS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开枪，YMN硬生生的吃下了后背的两枪，她猛的将身体潜了下去，两只手迅速环绕到了TIS的后背。在牢牢将TIS束缚住后，她大喝一声，猛地起身发力，用一个强有力的低位擒抱让来不及有所动作的TIS迅速失去平衡，狠狠的把她摔到了沙地上。如果是一般的人，他的体内的脏器会难以承受身体加速坠向地面的强大冲击，造成严重的内脏伤害。

但她的对手是TIS。

尽管有些狼狈，但TIS的手枪却还紧紧的握在手中，不仅如此，她还飞速的将枪口继续对准YMN，似乎丝毫没受到YMN这一强力进攻的影响。YMN灵敏的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快速抽出压在TIS身下的右手，用小臂防住自己的要害部位。同时用力使身体压住TIS的双腿，原本持在右手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反握在了左手，就在她全力准备刺下去的一瞬间，TIS松开了握着的枪，YMN只觉得眼前一晃，TIS的右手以极快的速度就握上了自己左手臂，哑光的匕首就这样颤颤巍巍的停在TIS的脸上，再也刺不下去半毫米。TIS稍一用力，右腿从YMN的控制下挣脱了出来，配合上半身一发力，竟然稳稳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紧接着她扭转YMN的手腕，带着她的手臂一甩，想让YMN吃痛将匕首脱手。YMN咬紧牙关，她强忍剧痛，抢在手腕脱臼前用开始淤青的右臂从快拔带中拔出手枪，快速的扣动扳机，数发子弹实实的打在了TIS的腹部。YMN知道这对进行了一系列适应性手术的TIS作用不大，但还是希望这能让TIS扭住手腕的力度小一些，果不其然，YMN立刻就感到左手上的劲道松了些许，她松开左手的匕首，反手抓住了TIS的手腕，转动身体，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TIS摔翻在地上。同时快速后撤，捡起了方才掉在地上的枪，对准了TIS。

“你开枪看看啊。”TIS面朝下趴在地上，她非常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吐掉了嘴里的沙子，看起来十分狼狈。她咳嗽着对YMN说道。

YMN下调枪口些许，瞄准了TIS的腿，扣动扳机后，却传来空洞的触感。她迅速确认手枪的弹夹，发现早已被卸下去了。

“这里可是军队，不是拳赛场。”TIS快速的向YMN展示方才被自己卸下来的弹匣，她轻轻叹了口气，把弹匣向前一抛。在YMN还在思索弹夹何时被下掉的时候，她的余光察觉到TIS身形一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左右腿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两枪。她痛哼着倒在地上。而此时，抛出的弹夹落地时溅起的沙土才刚刚落地。

“还算是马马虎虎有点样子吧。希望你的决心还能继续保持下去。复健手术后，只要我不去开会，欢迎你随时来挑战我。”她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身上的浮土。朝YMN走去，向她伸出了手。

还没从疼痛中缓解的YMN一言不发，她看着TIS伸向自己面前的那只手，六年间不停翻腾在自己回忆中的那幕和面前的景象引发了强烈的共鸣。

六年前，曲奇历的1923年。

在通过了数场惨无人道的严酷选拔后，包括YMN在内的30人终于成为了当时还没有正式建立的猎人连队预备成员。

随母亲自幼修习至今，身怀已经炉火纯青的家传武术“雷拳”，在大学期间蝉联三届轻量组女子冠军，并且还是“先发制人”特种部队境外护卫队队长。这些经历虽然在这30人中不是最耀眼的，但也是相当优异的。特别在选拔项目之一的山地定向越野中，她仅靠着一柄涂着着色剂的匕首，就“干翻”了两名充当追击敌军的特种作战老兵。这让她一时间成为了30人中最为耀眼的几颗明星之一。就连负责选拔的军官在看到了录像之后，也对她那干净利落同时不失凶猛的身手赞不绝口。除了输给过自己的母亲，在别人那里她还从未尝过败绩，年轻气盛的YMN非常的狂妄。

所以，在第一次看见TIS，并听到她要求和自己一对一比试的时候，她是非常轻蔑的。

“规则很简单。模拟实战格斗，一方丧失战斗能力即对方获胜。”

在一间打着水泥的毛坯房屋里，穿着军官服的TIS慢慢的把自己披肩的长发束在脑后。并隔空抛给了YMN一个东西。YMN随手一接，那是一个大号的发网。

“你的长头发保养的不错，很漂亮。不过建议你还是绑上比较好。”对方站在房间另一边继续说道，她背对着自己，在屋子堆满一堆乱七八糟东西的角落里慢条斯理地翻找着什么。

YMN甩了甩自己及腰的长发，那火一般的绚丽颜色无论何时都是那么的好看，因为这头橙红的长发，格斗联盟里那些狂热粉丝们还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火鬼”。她顺手就把发网扔到了旁边的地上。

“没有这个必要。”

TIS翻找东西的动作一瞬间停住了，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把身子扭了过来，YMN看到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些微的错愕，随后转瞬即逝，变成了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眯起眼睛，就那样看着YMN。后者没有理会，她继续用轻蔑的口气说道。

“看在你是少校份上我敬你一分，但别以为我会手下留情。”YMN此时还不认识眼前的部TIS，她看到军服上的少校军衔，猜测她可能是负责格斗训练的教官。“你最好快一些，一会儿我还有手续要办。”

TIS看了看自己的少校领衔，愣了一秒后，轻笑了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啊。堂堂‘先发制人’护卫小组的组长原来也只是只认军衔不认人的人啊。“

又一个东西扔了过来，YMN漫不经心的再次接住，但这一次从手上传来的是冰冷坚硬的金属触感。她拿到手中一看，是一套包含手枪和匕首的轻量化标准战术套组。

“你不会我说的是综合格斗那种娱乐的健身运动吧。冠军。”TIS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身上的军官服不知何时已经脱下，露出了里面整洁的漆黑战术短袖，一套和自己手上一样的战术套组早已绑在了右腿上，正把胳膊抱在胸前看着自己。

“手枪里装有12发子弹，外包4毫米硬橡胶，弹芯是3毫米铜球，完全不用担心被打死。但是疼可是一样疼的。刀是真家伙，随便你怎么用，想杀了我也完全没有问题。没有号令，你想什么时候开始就什么时候开始……”

YMN冷哼了一声，她感觉自己完全被看扁了，决定要给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军官一点教训。没等TIS说完，YMN微微矮了一下身子，踏着箭步冲向了TIS，明晃晃的刀刃带着厉风朝着她的咽喉笔直的刺了过去。看似没有任何的技巧可言，但雷拳的要义就是以绝对的速度和力量取胜，只要速度够快，就能在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前重创对手。早已修炼至炉火纯青境地的YMN已经能做到任何一个人都能看清她的招式，但就是躲不开的恐怖境地。

但面前的TIS似乎并不是这样，她迅速的向前跨上一步，上半身偏向一边，侧开了YMN致命的一击，同时那双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女人的手以远超YMN的反应速度钳住了她的手腕。

YMN大吃一惊，这女人的速度和力量都在自己之上！

当她想挣脱时，却为时已晚，自己的右臂被TIS死死的固定住，一记再普通不过的侧踹带着劲风直冲YMN的下腹，一股热辣的气团猛的从腹部喷涌上来，YMN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眼前的景象一瞬间黑了一下。但她没时间喘息，TIS的第二脚接踵而至。她把身子矮了下来，猛的向前一擒抱住了仅有一只脚站立在地上的TIS，两个人结结实实的摔在了一起。YMN本以为这一招能暂时中断TIS的攻势。却不成想当她企图起身时，抬头看到了躺在地上的TIS瞄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

在一瞬间，她感到头部中弹，剧痛从一点瞬间扩散至全身，即使是转门受过抗击打训练的YMN，也痛的缩成一团，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而后，又是一脚，不偏不倚的正中YMN毫无防御的腹部。这一脚完全让YMN失去了反抗能力，她剧烈的咳嗽着，躺在地上。

“确实比一般人强一些，但还是太嫩了。”TIS轻描淡写的从一边走到YMN面前，轻蔑的蹲在她的面前。

一股怒火突然从YMN心中爆发出来，她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修习那么多年的雷拳从无对手，而如今她却败给了这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军官。她无法承受自己失败的现实，在怒气中，她一时间丧失了理智，在TIS看上去毫无防备，蹲下来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的去扯TIS在这场对决中无意搭下来的头发。

但她万万没想到，TIS的速度更快。

YMN出手快如闪电，但当手伸到半空的时候，TIS一把按住YMN的头部，狠狠砸到了屋子的水泥地上，YMN甚至的听到了自己头颅传来的清脆破裂声，但TIS的声音却开始朦胧起来。

“真是不识好歹啊！竟然连揪头发这种下三滥的招式都用的出来。”又是一记重脚踢了过来，这一脚直击YMN的面部，一股鲜血从YMN的嘴角流了下来。但TIS丝毫没有理会，反而坐到了YMN的身上，有力的手臂扼住了颈部两侧，将她的颈部向后反方向的掰着。

“喜欢揪头发是吧。太好了，我也喜欢。不过我没有你那么粗鲁。”话音未落，一直没从刀鞘里拔出来的匕首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了TIS手上。“让我给你换个发型。”

寒光一闪，那头秀丽的及腰长发从YMN的脖颈儿处一刀两断。YMN用尽浑身力气痛苦的在TIS身下挣扎着，但毫无意义，TIS的招式风格和自己完全一样，但她的力量和速度远在自己之上。她疯狂的挣扎着，直到长发全部被割断。她终于认识到，比自己更强的强者真的存在……

从回忆中浮出的YMN终于醒了过来，她看着眼前伸出手的TIS，犹豫了一下，最终将手伸了出去。

我要成为强者，最强的强者。

SNNM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自己才刚刚监督完K市市民撤离，自己到达隔壁的C市两天不到，而此刻却又要再次奔波，而此行的目的地，竟然是中央市。她坐在专程来接自己的车里，方才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半个小时前，在外协调K市机构疏散的SNNM被突然JOKER一个电话叫回了办公室，电话里JOKER的语气有些不寻常的急躁，这让SNNM感到不对劲。她火急火燎的从临时当作疏散协调处的一栋大楼回到了暂时办公处——一栋从C市政府大楼里腾出来的一间大型的会议室。她推门进去的时候，视线穿过一群正忙的焦头烂额的工作人员，看到了在角落里和什么人争吵的JOKER

“他妈的，我要跟你说几遍才能懂，现在我手下的人根本不够用，你们最高议会明明可以从那么多的市借调顾问，偏偏从我这里往走调人。你们什么意思？”

“抱歉JOKER市长，我只负责传达七人委员会的决策，你的难处我可以理解，但人我必须要带走。因此造成的职位空缺，我会建议C市市长尽全力帮你解决。”

“建议？那你还跟我说个锤子，我跟他说要一个功能齐全的办公室，看见没有，他就给我弄了个这。到现在他们的人连专线电话都没给我接上，要不然我早就打到最高议会告他的状了……”

“……SNNM……你来啦，怎么搞得这么慢！”正在争吵的JOKER看到前来的SNNM时，只是简单的看了她一眼。她眉头紧皱，虽然还在生气，但说话的语气已经比刚才温和许多了。SNNM没有说话，只是向JOKER道歉，虽然她已经是尽自己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SNNM，这位是MG……”

JOKER顿了几秒之后，努力用正常的语调介绍自己方才争吵半天的那个人，SNNM也趁此机会开始打量她，那个人有着一头乌黑的短发，一身藏青色的正装不见任何褶皱和灰尘，脸上的神情纵然是经过刚才激烈的争吵之后也平静如水，和这间嘈杂且忙乱的办公室显得格格不入。

“她是……算了，你自己说吧。”JOKER一直伪装的强硬终于到了极限，她深知自己不可能和最高议会作对，此时她也只能把头别向一边，自顾自的生着闷气，。

“SNNM顾问，时间紧急，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是最高议会七人委员会秘书办公室的秘书长，七人委员会在最近的一次闭门会议中要将你调任到新组建的灾难调查组中担任联络员。”

“你说什么？”

“调任最高议会是七人委员会的决策，考虑到你们刚从K市疏散出来，专线电话可能传达不到，所以由我亲自前来传达这个消息，并且监督你前往中央市。”

“那我……我负责协调的几所市民医院，还有机场……”

“让你走就走，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我刚才废那么多口水，有用吗？”一直在旁边闷闷不乐的JOKER突然爆发，吓了SNNM一跳。“快收拾文件赶紧走。”随后她大手一挥，再次背过身去。“到那之后好好干，可别去最高议会给我丢人现眼啊！”她说完最后这句话后，就径直的走向会议室另一侧，那个专门为自己准备的小小办公角落去了。SNNM看着她，那个强壮的不拘小节的女人，竟然也会有如此落寞的背影。

“我可以跟你们走，但要我安心去最高议会工作，你们得想办法去帮助JOKER市长进行疏散。现在所有人都在连轴转，很多人从事发当天到现在都没有休息一分钟。”在车上，SNNM坐在MG对面说道，此时此刻，她也依旧低头审阅着一沓文件。

“大家都一样，包括我也是如此。”MG继续保持着审阅文件的姿势，连头也没抬“但我会向最高议会告知此事，争取给她协调人力。”

“那就当你是愿意帮忙了吧。”SNNM打了个哈欠，她也将近一天两夜没有合眼了，她在汽车的座椅里换了个姿势，想要小憩一下。但很快一沓文件快速的扔了过来。

“这是干什么？”

“SNNM顾问，这并不是一份闲差。这份文件是今天早些时候七人委员会拟定的灾难调查小组名单，这些人你需要快速熟悉他们所任的职务，调查组成立后的第一次短会马上就会召开，需要你作为最高议会的联络员去联系他们。”

MG终于把头抬了起来，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看着SNNM

“最后要提醒你，这项任免以及调查组本身都是非公开的，从你踏入最高议会大厦的那一瞬间，你接触的任何人和事，都将在保密法所保护的范畴里。”

“谨言，慎行。”

HSI拖着疲惫的身躯趴在C市市民医院的护士站内，自从参与了那场CL主导的和死神竞赛的抢救手术后，队员们不断死去的影像一直缠绕着她，前几天她甚至患上了严重的幻听，监测单元那催命一般的报警音不停的在她耳边大声的回荡。在接受紧急的心理干预和服药后，她虽然神情憔悴，但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她的很多同事就没有那么幸运，那位有着一头浅蓝色的可爱护士小麦，在从手术室后跑掉之后，HSI就没再见过她，她曾抽空向院长打听小麦的去向，也只是得到了还在某个心理干预中心治疗的答复。而CL的团队就没有自己这么轻松了，送医的204名救援队成员全部死亡，这对他们也是一个巨大而沉重的打击，HSI只听说他们拒绝了K市的撤离计划，想要继续留在K市医院，对这些已死的患者进行进一步的研究，收集更多的信息。K市医院还有工作能力的医生护士则撤到了C市市民医院，在这里护理早先转移的病人。C市医院在得知他们的遭遇后，给予了最大的帮助和同情，这也成为了如山般的坏消息中弥足珍贵的好消息。

无论如何，太阳依旧会升起，生活还将继续，生者们背负着亡者的不舍，继续沿着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一直走下去。

到了HSI查房的时间了，她从护士站走了出去，经过一段狭窄的连廊后，来到了她负责的3楼临时病房区。因为突然凭空多了K市医院收纳的病人，C市医院只得把门诊楼的候诊大厅连同连接在一起的走廊全部当作病房使用，楼道里拉起了青蓝色的布帘以区分不同的病房，临时从配电箱接出来的各色电线被胶带捆成粗细不一的集束穿梭在昏暗的楼道里，像是某种巨大植物发达的根系，在楼房里野蛮生长。周围不时还会传来几句低语和轻微的叹息声，让这本就压抑的病房区更添了一分阴森的气息。

HSI穿过了两个相连的大厅后，走过转角，来到了大楼侧面的一段稍显明亮的走廊里，这里是K市神经内科的病房区。她刚一推开走廊的隔离门，被厚重的玻璃大门阻挡的声音突然撞进了她的耳朵里，一个女孩的哭声从病房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又是那个人。

HSI加快脚步，朝着4号病房跑去，所谓的4号病房其实只是走廊尽头一个用蓝色布帘隔开的小厅，当她到达病房时，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声音的来源正是她此前见过的那位灰发女孩。而此时有几名护工正在拼命按住在床上挣扎的她。

HSI急忙折返回病房外的药柜，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神安定注射药，让护工将女孩的袖子卷起来，在她那紧紧被压住的胳膊上一针扎进了她的静脉。强效的神安定起效非常快，女孩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小，当HSI将最后1ml药物推进她的体内时，这名女孩已经闭上了双眼，不出几秒，她的胸部开始有节律的起伏，安静的睡去了。

“这已经是她转院过来第三次发作了，护士小姐，就不能安排她去单人病区吗？”一名年纪稍大的护工对HSI抱怨道，而其他护工们也点点头表示同意，筋疲力尽的她们此时正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谁也没想到压制住这位看上去瘦弱的少女居然要花这么大的力气。

HSI眉头紧锁，从K市金融街消失之后，一连串的离奇事件接踵而至，院方把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了处理救援队善后的事情上，而偏偏在这时又有这样一名身份不明的病人住院，甚至不清楚她到底有什么疾病。她看着床上沉静睡去的这个女孩，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样吧，我会暂时先把她转移到其他人少的病区，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HSI让两个护工将分布在NYN床腿上的四个轮刹松开，开始把床向外边推去。剩余的几个护工则开始站在一旁闲聊。

“真的折腾人啊，这个小姑娘。”

“看了她好几天了，根本不敢合眼。”

“其实也不怪她，你知道吗？她是从K市金融街那边送过来的。”

“你们说什么！”HSI猛地回头看向旁边聊天的四个人，把两个仰在床上休息的病人都吓了一跳。“她真的是K市金融街送来的吗？”四个护工怔在原地。过了一秒钟之后，一个带眼镜的护工才支支吾吾的开口。

“我也是听她本人讲的。她之前说过她在金融街F区底商的一家便利店……”

“她还说什么了。”

“没了，K市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看她还不知道，怕再接着问会刺激到她，就没再跟她说过这个……”

HSI没有犹豫，她让护工们把床推到4楼的一个暂时没人住的内科病区。自己则快速跑到了最近的护士站，这几天的时间，各种寻人启事铺天盖地的挤满了新闻和各种手机软件里，警方也通过各种渠道向市民们征集各种线索。HSI到达护士站后，拨通了报警电话。

才到最高议会大厦任职调查组顾问不到半小时的SNNM就被通知开第一次工作会。她带好属于最高议会的工作胸牌后，她来到了大厦一层一间繁忙的会议室，此时正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手里抱着各式各样的办公设备和档案。走进去之后，里边的情景和C市那间杂乱不堪的办公区所差无几，唯一的区别就是忙于各种事的大小官员较之更多。在她四处张望时，她看到了朝她招手的MG。

“出了什么事情。”

“半小时前，C市报警中心接到一宗报警电话，报警人是C市医院的一名护士，她们收治的病人中，有一位疑似来自K市已经消失的区域。”MG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表后，给SNNM引荐了在她身边站着的另一名官员。“时间快到了，我得走了，这位是来自安全部门的YOYO顾问，组内的调查工作由你们先行处理。”说完这句话，她便抱着旁边桌子上的几个文件夹，小跑出了这间杂乱的会议室。

“我接着MG的话说，接警中心得知消息后，按照昨晚下发给他们的通知，将案件转手给了我们，现在有关K市金融街失踪人员的案件全部由我们负责。”

那名叫YOYO的顾问递给了SNNM一份整理好的报告，她翻看着那份报告，上边有详细记录的住院时间和病床号。“报告上的内容是接警之后信息分组从医院数据库调取的，住院登记的时间是9月15日早上的9点，但因为是通过紧急收治程序入院的，所以没有她的身份信息。”

SNNM紧锁着眉头，初步预估，从那灾难中离奇失踪的人数足有万余人，到现在也才仅仅出现了一位有确切下落的失踪者。她看着报告上那串住院时间出了神，9月15日早上九点，正是应急办公室接到灾难通知后大约7小时。

“她极有可能目睹过灾难发生时的场景。所以，我希望你能去了解一下情况。”

“既然各位都到齐了，那么我就开始给各位做简单的说明。”

一位有着黑色长发的年轻护士扬了扬手中的厚厚的一沓表格，面对着从全国各地召集来的退役战士们说着。UDK站在前面，看着这个护士，觉得她似乎有些眼熟。

“我叫做BNKRG，是你们复健期间和医疗中心的联系人，手术后有任何的不适都可以直接来找我，不管什么时间都可以。当然，对手术有疑问的也可以来找我，总之，只要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不确定的不舒服的都找我就可以了。”

BNKRG啊，UDK站在房间后边看着她，她想起自己刚进入猎人连时，这个有些话痨的BNKRG似乎还是只是一名小护士。

前面的BNKRG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注意事项，但是UDK早已对她失去了兴趣，她转头看向站在一群人后边的YMN，她的长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齐颈的短发，手臂上多了一块相当吓人的淤青。而她此时正倚在墙上，不停地轻抚着自己手臂上那块伤痕。

“我要退出，我拒绝做复健手术。”人群中一片哗然，UDK回头看时，发现强壮的SKRNBU正在拨开站在屋子里的其他人，准备离开房间，BNKRG抢先一步拦住了她。

“站住！我记得你是SKRNBU吧，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就这么不配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顽固。”

“给我让开！我要去找TIS！”

“不需要！”BNKRG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掏出一封信。“大校早就知道你会搞事情，你自己看吧。”

SKRNBU一把夺过BNKRG手中的信，干净利落的撕碎了信封。才只看了两行，她的脸色就骤然变得非常难看，BNKRG识相的给她让开了出去的道路，但SKRNBU只是迈出了一步，却站在门口迟迟没有继续向前再走一步。

BNKRG见她没有反应后，便没有再理会她，她从房间的角落拿出了一沓文件出来。“其他人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在我这里领文件，一式两份，签了文件就有了法律效力了啊！到时候再反悔就只能军事法庭见了。签完之后就拿着之前发给你们的另一张表格去做手术。手术期间不许乱跑，只能进行医生规定的运动……”

众人签了文件后径直往外走，就连YMN也抬着不怎么协调的右臂，在文件上行云流水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跟着大部分人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SKRNBU和BNKRG两个人。

“签不签，给句痛快话。先说好，你别难为我，我只是给TIS干活而已。”

沉默了许久之后，SKRNBU艰难的开口，丝毫不见方才暴怒的气焰，剩下的只有哀伤的神情。

“把文件给我，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走吧。”她低声地说道

“不看着你签完我是不会离开这个房间的，我不打扰你，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沉默笼罩了房间，唯一的背景音只剩下荧光灯管那老旧的启辉器不时发出的的轻微嗡嗡声。身形魁梧的SKRNBU倚在墙边，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手中那张文件，像是在沉思，又像是渴求着什么。

“姐姐……”

她轻声念叨着，在安静的房间里，就连BNKRG也没有听见她在说些什么。

终于轮到UDK了，她将事先打印好的体检报告交给了登记处的医生后，被后者示意进到了旁边的一个小门里。

“进去之后别多想，医生让你干啥你就干啥。”

UDK推开小门，发现里边是一组向下的楼梯，在到达等候室之前，她们就已经坐了两次向下的电梯，这里的电梯完全不显示具体的楼层，只有那若隐若现的失重感提示着UDK自己在往地下的深处前进着。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幽暗的通道，她向两边望去，通道很长，只能模糊的看到在尽头有着什么东西，天花板上每隔十几米才有一盏很小的灯，稳定的发着暗红的灯光。

“0032号 UDK，是不是？”她听到有人在问她，四下看去之后，才发现在一边的墙壁上有着一扇很小的窗子，窗子里同样亮着暗红色的光，有相当厚的玻璃将窗后的空间和通道隔离开来。此时，一位医生坐在后面看着她，面前的桌子上草草的摆放着几份文件。她点了点头，那名医生用手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一直往前走，慢慢走就可以。”

UDK朝着医生所指的方向走去，整个通道内开始回荡着脚步声的回音，她看着通道的尽头离自己越来越近，不免有些紧张。大概过了三分钟，她走到了这个通道的尽头，在那里，有一道十分厚重的门，比UDK想象中要小一些。在UDK站上一块凸起的时候，那道厚重的门内部开始传出机械运转的声音，门应声而开，从门里走出一个头戴着微光夜视仪的护士，

“进来吧。”

她探头往里看了一眼，门后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在刚刚走进门之后，UDK身后那微弱的红光也渐渐的消失，机械运转的声音再次传出。大门彻底的关上了。

“再次向你确认一下，0032号UDK？”这时UDK才注意到，黑暗中并不是一无所有，除了身边有人在向她问话外，她还听到嘈杂的声音从这片空间的各个角落传来，走动声，某种有轮器械在移动的声音，说话声此起彼伏。但一片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在回答是之后，她听到有几个人从周围向她走来，一只手牵了过来，引导她来到另一个地方。

“慢慢坐下，不要乱动。”零散器械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开始传来，UDK感觉自己的头上被周围的人戴上了什么东西。片刻后，短促的轻微滴滴声从头上传来。

“好了，站起来走动一下。”

“有没有不适的感觉？”在一旁的人又继续问道。UDK摇了摇头，但对方似乎能在黑暗中看到UDK的动作。

“好，接下来我会告诉你怎么进行测试。”

说话的人拉着UDK向一个方向前进，很快UDK就听到周围的声音开始变小，自己来到的似乎是这片空间中的一个僻静的角落。

“在这里站好后就不要乱动了，信号发出后，在你的面对的方向会出现不同亮度，不同距离的亮点，你只需要在其出现的第一时间立刻注视亮点的方向就好。记住，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立刻注视。”

一切准备就绪，周围的声音开始安静了下来，黑暗中多了一种UDK方才没听过的低沉嗡嗡声。某种不知名的设备在缓缓运作，在嗡嗡声慢慢变得强劲，在UDK认为这声音会继续持续的时候，它突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滴声。

测试开始了。

UDK面前的虚无中，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个十分暗淡的绿色光点。它不像是影像，需要凭依在某个表面上，反倒是像是从空间中无中生有的实体。即使是如此黑暗的空间，那光点也过于暗淡了，UDK在扫视时几乎要把它忽略掉。在聚焦到那光点的一瞬间，光点就消失了，另一个光点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一边的空间上。在重复了十几次这样的寻找后，UDK发现这些光点似乎在极力避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心，并且在连续出现数个高亮度光点后紧接着出现复数个低亮度的光点。这个测试似乎在试探着自己的反应极限，光点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会有多达10个以上的光点重复出现。就在UDK应接不暇的时候，滴声再次响起，光点全部消失不见了，眼前重新回到开始时的黑暗。

“测试结束。”

UDK感到有些疲惫，她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个测试也会让她疲于应对。黑暗中，一双手再次牵了过来。

“下一个测试项目在这边，先把眼睛眯上，可能会有些亮。”

UDK跟着这双手的指引，往来时的方向前进着，周围人的声音说话声又大了起来，没一会儿，那牵引着自己的手便停了下来，面前传出了开门的机械运转声，随之而来，UDK看到了光。光并没有那人说的那么亮，反而带着温暖的柔和。

“0032号UDK？”门的另一边走过来一位穿着手术服的护士，她确认了UDK的信息后，带着UDK往里走。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里没有任何的灯，但到处却发着柔和的白光。

两边的墙壁上每隔几米就会有一个门。透过门上的小窗，UDK看到了里边忙碌的医生和护士，他们拥挤在手术台前，似乎在给什么人做手术。

UDK被领到通道里的一间和方才一样的手术室里，里面早有医生和护士在等候。一位看上去很强壮的医生让UDK坐到桌子前，开始向她确认身份。

“0032号，UDK是吗。”

“为什么你们要问这么多次。”

““我知道你听烦了，但这都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复健手术的差异性因人而异，我们必须确保每一个步骤都是本人在场。”

“好吧，是我。”UDK无奈的回答。

“很好，测试结果还要一会儿才能出来，我先简单的和你说一些手术的流程。”

通过医生的讲解，UDK得知了在自己身上动过的手术的更多细节。

身体强化手术，是猎人连入队后所需要做的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程序。在初次进行强化手术时，猎人们首先会服用一些加快新陈代谢的激素药物，以减缓之后注射的形形色色的大剂量调节激素导致的不适，在这些激素的作用下，脑内神经元节点之间连接的生成速度会逐渐提高，猎人们的记忆和学习能力会提高至一般人极限的两倍。之后，猎人们会被种入最尖端，但同时也是风险最大的植入体——仿生神经束。这种极细的柔性仿生纤维在植入以前还不到人头发直径的四分之一。手术的过程极其痛苦，它们需要将这种神经束接入到人最主要的两根脊神经元正中，为了确保神经束接入的位置正确，受术者不会被麻醉，她们将在长达72小时的时间里不眠不休，时刻被极细纤维刺入神经的剧痛煎熬，直到手术结束后。接入了这种仿生神经束的人，神经信号的传导不再受原有神经元细胞的物理属性限制，转而能以更快的速度向大脑发送信号。这也使得受术者的反应速度能轻而易举的超越其他人类。

但UDK和其他退役的猎人们一样，早在数年前就离开了猎人连，她们接受过的激素调节手术在这时便成为了他们的噩梦，原本为了猎人们能在高压环境下活动自如的激素在离开了刀口舔血的生活后开始反噬她们的身体，植物神经紊乱，焦虑，以及死里逃生的恐慌，在这时一齐找上了她们，为了保证她们的正常生活，猎人部队专门在中央市的一家医院内设立了专门的护理点，让她们通过口服大量的药物缓解这种症状。但这种药物本质上是对进行过的手术逆向运行，将猎人们召回后，需要再次通过复健手术，消除缓解药物的作用。

UDK被褪去所有衣物，躺在了手术床上，赤裸的胸前各处和侧腹贴着五颜六色的监测电极，一条接着针头的输液管刺入了她的左臂，躺在床上的UDK看到，在针管里流淌着淡蓝色的药液，她有些不好意思，试着动了动四肢，柔性的束缚带将她固定在了手术床上，那一刻，UDK感到了些许的不安。

“首先我会先确认仿生神经束的工作状态。”一旁的护士推过来一台纯白的机器，样子有些眼熟，UDK突然想起自己几年前执行任务的情景，当时，她们一边带着两名茵梦国的军官作为人质，一边躲避茵梦教军的追捕。她们最终躲在了一家私人医院，在拷问的时候，用到了这台机器……

“那个是……痛阈测试仪吗？”

“这个你也知道啊，你以前是做医生的吗？”那大夫朝UDK笑了笑，在UDK的体征监测装置上按了几个按钮后，他拿起了一个看上去像脑电传感器的装置，戴在了UDK的头上。

“你们要做什么。”

“接下来我们会对你体内的神经束的工作状态进行评估，确定它生长的状态是不是正常。这项测试只能通过痛觉刺激完成，为了能得到准确的数据，麻醉剂是绝对禁止的。另外，给你注射的药物里有经过准确计算的葡萄糖，能够让你的大脑处理足量的疼痛信号，不至于供能不足让你昏厥，影响测试结果。”医生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手术床头的一堆跳动着各种数据的仪器。“放心，大概半个小时就能结束。”

只有一厘米见方的红色电极片被贴到了UDK身上的各个部位，它们从UDK熟悉的测试仪上像瀑布一样延伸下来。UDK眼见着护士调整着测试仪上的参数，她越发紧张，四肢本能的开始逃脱束缚着她的绑带。但这毫无用处。

一瞬间，UDK的所有知觉都消失了，潮水般的痛觉信号一涌而入，瞬间堵塞了所有遍布身体组织各处的初级神经传导纤维，这些信号以每秒十几米的速度一同涌入位于脊髓处的近端轴突，在这里，这些信号在乙酰胆碱的作用下快速转入神经系统的二级高速路，在这里，信号的传递速度本就飞快，在替换为人工植入的仿生神经束后，它们的速度达到了惊人的每秒250米，几乎是瞬间就直达位于中枢系统的丘脑部，大量的疼痛信号让丘脑束疲于应对，数以千亿计的脑区神经元被在一瞬间被信号活化，它们的电活动信号在UDK床头的机器上激起了一道直冲天际的波形，这些疼痛讯号在瞬间被传递至皮层位置的感受器，剧痛像海啸一般吞没了UDK，她痛苦的喊着，但是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她的手脚剧烈的挣扎，但却像置身于无重力的虚空一般，她明明能看到眼前走来走去的护士和医生，却在转瞬之间就忘记了上一秒看到的景象，巨量的痛觉挤占了正常知觉的感觉器，只给她留下了一片空白回忆。

突然之间，一切又都结束了，就像毫无征兆的开始那样。只剩下周围还在鸣响着的机器和残留在UDK身上的痛觉提醒着UDK刚才发生的一切。

看不到脸的护士们走上前来，拆除掉贴在UDK身上的各色电极片，其中一个护士走上前来，给UDK戴上了一个面罩，UDK立刻觉得有凉飕飕的风从面罩里喷涌而出。不知为何，这风让她感觉格外舒爽，方才的不适似乎在这风的作用下一扫而空。

“后边还有其他的测试，好好休息吧。”在仪器前操作的医生终于停下动作，他招呼了两个护士，耳语了几句后，护士们推着UDK的病床向门外走去。

无边的舒适笼罩了UDK，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看到了从通道的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门中，护士也推出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有着茶色的短发。

RU？看着那个护士将她推向了另一个方向，UDK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连续忙了两天的HSI终于轮到了休假，自从NYN被转到单人病房后，自己终于不用再独自一人前去阴森的四楼病房区去照看她的情况了，她和护士站打了声招呼，来到了C市医院专供医生护士用餐的餐厅。

话虽如此，她来到食堂的时候，却发现面对着种类众多的饭菜丝毫提不起胃口，她只是坐在餐桌旁，看着窗口前的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们不停的端着饭菜前来，离去。就是偶尔生出了想再看看的想法，双腿也不听使唤似的站不起来，因为她实在是太累了。

两个医生端着打好的饭菜坐到了HSI旁边的座位上，两个人都没动餐具，只是自顾自的开始叹气，看上去也是相当的疲惫。HSI瞟了一眼他们的胸牌，是神经内科的医生。

“上午看了几个人？”

“23个。”

“我也差不多，十几个人都是头疼，做噩梦。同样的话一上午一遍一遍的说，累死了。”

“你下午不就不休息了？我还得再上半天，上午没看完的几个病人还有检查没做完，折磨。”

头疼，做噩梦？HSI这几日正是被NYN的这些事情搞得身心俱疲，一听到讨论这些病情的她，脑海中又开始回想起了病房里那撕心裂肺的哭闹，她强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双腿离开了食堂。

“护士，请问404号病房在哪？”

“您是NYN的家属吗？”住院部的护士翻看着住院单后，礼貌的问道

“是的是的。”玉子比同年龄的女性还要瘦一些，特别是在得知K市金融街消失的那些日子里，她一直在寻找着自己女儿的下落，幸亏有着KBTIT店长的帮助，才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但一直得不到女儿的消息也在一直煎熬的着她。就在近乎绝望的时候，一通陌生的号码打给了她，对方自称是最高议会的成员，她称NYN就在C市的市民医院，并且还需要直系家属的帮助。玉子就像一名溺水者看到了抛向她的一根漂木一般，她连夜乘直达C市的客机从中央市来到了南方的C市，陪伴她的还有同样忙着打听NYN下落的KBTIT。

在护士的指引下，玉子和KBTIT立刻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安静的单人病房。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NYN，床头附近坐着一位年轻的女性，她穿着整齐的西服，似乎在和NYN聊天。

“NYN……真的是你吗？”玉子颤抖的问道，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这一刻，她所有的顾虑都放下了，她只想大哭一场，在这些天里，女儿就是她唯一的支柱，此时此刻，一股无力感瞬间袭来，如果没有身后的KBTIT扶住她，她几乎要站不住。

“妈？店长？”但NYN的反应的有些出乎玉子的预料，NYN从小就不是什么性格坚强的孩子，在经历这么大的事情后，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您好，玉子女士。”那女人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了证件。“我是最高议会的顾问，SNNM。有些事情我需要和您稍微谈一下。”

“您好您好。”玉子和KBTIT虽然此前接过她的电话，但他们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当了多半辈子的老百姓，他们还没有接触过在最高议会工作的官员。

“我要和你母亲谈谈给你治病的事情。安静的待一会哦。”SNNM温柔的对床上的NYN说道，NYN抹了抹溢出眼眶的泪，听话地点了点头。

“失忆？”玉子听到后，难掩自己惊讶的神色。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种离奇万分的事情会降临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您是在报社做编辑工作的，那肯定知道上个月K市消失的事情，您女儿就是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我在这里就是为了调查K市随着区域消失的人都去了哪里，但不管我问什么，她总是回忆不起来，倒是对之前的事情她记得非常清楚。”

“我找您来，希望您能在这里签字。”SNNM打开了随身的文件夹，取出了一张知情同意书。“我猜测可能是在那个地方她受到了刺激，导致她的大脑出了一些问题，之前没有联系到您，她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您可能不知道，到目前为止，金融街将近一万人的失踪人员里，有确切下落的只有她一个人。您同意后，我会迅速联系医生给她进行诊断，所有的费用都会由我们报销。”

“只要能把她治好，报销不报销都是小事情。”玉子快速在那张纸上留下了清秀的字迹，SNNM则快速的拿着同意书去找护士站的护士。

签完字后，玉子急忙和KBTIT推门进了病房。NYN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母女二人抱在一起痛哭了起来。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KBTIT有些尴尬的站在一边，这母女重逢的情景让他这个40多岁的人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好在这场面并没有坚持太长时间，玉子坐到了床的一边，她擦了擦眼泪，有些生气的说道。

“为什么给你打电话总是关机，你这丫头要把人急死啊。”

NYN拉开了抽屉，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妈，我不是有意的，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手机就打不开机了。我是想联系您来着，但她们这里都是内部电话。”

“……算了，你没事就好，不然我死都没法跟你爸交代。”当说到父亲时，NYN的脸上划过了些许忧伤，她的父亲是一名下级军官，早在NYN六岁时，就战死在了北方的沦陷区。

“NYN，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站在一边的KBTIT从自己的书包里拿了一个水果出来，递给了床上的NYN，现在NYN的情况还算让人满意，他转而开始关心起他那间便利店的事情。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下雨的时候有两个人来过店里，之后店里停电了，再往后就想不起来了。哦，对了，那个时候我的手机就已经坏了。”

“唉，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政府也是，到现在连个准信儿都没放出来。”

“我听SNNM和我聊天时说，政府也在组织大量人手调查这件事。”

“谁知道呢……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好。”

“NYN，可以出来做检查了。”SNNM跑进病房，打断了他们的团聚。“两位可以在病房里等一下，大概40分钟就好。”

看着SNNM和NYN远去的身影，玉子的忧愁再次化作泪水涌出，她倚在床头，无声的哭泣着。KBTIT取出纸巾，递给她。

“怎么会这样啊，她才只有十九岁。”她再次痛哭了起来。

“别担心了，玉子，明天总是会更好的。”

“……但是，会有明天吗？”

在检测完仿生神经束的生长情况后，吸入了肌肉松弛剂的猎人们被推进了无菌手术室，在这里，遍布全身的电极变成了一根根输液管。各种五颜六色的不知名的药液被谨慎的推进了她们的体内，激素起效的时间很快。5分钟后，带着口罩的护士拿来一张纸片，举在了躺在床的UDK面前，

“仔细记这张纸上的号码。”

UDK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的这张纸片，上边全是一些毫无规律的乱码和数字，她开始聚集精神，这时她神奇的发现，一些杂乱的数字可以分组的形式形成有规律的字段。她很快记住了一些有着明显规律的字段，但这时，护士突然将纸片拿走了。

过了十分钟，护士拿来一个类似电视遥控器的仪器。“按照倒序回忆纸片上的数字，不确定的可以按旁边的X占位。”

只一轻轻回忆，UDK惊奇的发现，方才纸片上的数字像图片一样出现在自己的头脑中，好似自己又回到了两年前，那时担任猎人连行动主官的自己开始在这副躯壳里重生。

“……总体正确率80%，非占位符正确率100%。”在连续重复了数次这样的记忆游戏后，护士一边看着旁边的荧幕说道。“短期记忆测试通过。”

一系列测试合格后，猎人们终于离开了这间在地下的建筑物，明媚的阳光，带着沙尘味道的风，量大管饱的军用伙食。一切又都回来了。UDK仿佛觉得两年的退役生活变成了一场虚幻的梦。而此时，自己刚刚从这梦里醒来。

休息了一天之后，地狱般的适应训练开始了。

现在是第三组测试进行的第三天，这三天里，她们被凶神恶煞的教官们逼迫着做各种逼近极限体能的运动项目，在这里的每一秒钟都像是一年那么长，堪比她们在进入猎人连之前度过的地狱77天选拔。

“三组那个金色头发的！再让我看到你慢半拍腿都给你打折！”

UDK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但看到那个凶神恶煞的教官向她走来时，只得再次将沉重的弹药箱扛在肩上。但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些，她只看到教官抬起脚的动作，紧接着就是侧腹猛地吃痛，整个人有力的摔到了布满乱石的地上。

“限你3秒钟起来！3！”

蛮横无理的教官紧接着就又是一脚，这一脚力道非常足，直接踢到了UDK的小腹，她差点当场昏厥，她紧紧咬住牙关，几乎都能听到牙齿崩解的声音，她艰难的起身后，急忙去扛掉在一边的弹药箱。在一般的特种部队训练时，即使是地狱周，负重训练的标准弹药箱也只有10公斤左右，而这些猎人们所使用的弹药箱则被灌入了沉重的铅，每个弹药箱的重量足有20公斤，相当于一个普通士兵的总负重量，放在平时就已经足够沉重，而此时好比有千斤一般。她用早就伤痕累累的手吃力的将这弹药箱举过肩头，朝着远处的目标点奔去，这一用力，又险些让她摔到。几个趔趄后，她终于掌握了平衡，但她已经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虽然这些教官在身体素质上完全比不上她们，如果可以，UDK能在3秒内迅速把他撂倒在地，但她会在UDK有动作的第一秒扳动手中霰弹枪的扳机，虽然填充的都是橡胶子弹，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依旧能瞬间制服猎人，严重的甚至能造成内出血。而反抗的代价不仅如此，尝试反抗只会让暴怒的TIS将更多的愤怒倾泻到自己的头上，想到这里，UDK只得继续咬紧牙关，朝着下一个障碍物跑去。

“这些天的训练已经能看出一些端倪了。这是报告。”紧挨着这片训练场不远，一栋外表破烂的老旧大楼里，BNKRG将厚厚一沓的文件拿到了TIS的面前。

“极限体能的成绩都很不好，这很正常，她们已经两年没有过像样的高负荷运动了，但有一个人特别差。”BNKRG从中抽出一张红色的纸。“RU。黑场反应测试的最好成绩只有296ms，后边的检查也是差的一塌糊涂，仿生神经束的离子缓释突触消耗的所剩无几。护理中心给她额外加测了三个项目，有两项甚至不如一般的士兵。”

“她的体检报告呢？”TIS面无表情的从桌上拿出一个档案袋，里边装着这些回归猎人连士兵的体检报告。她翻看了一会，终于找出了印着RU照片的报告。

“依我看，以RU的现有身体条件，现已经不足以继续待在猎人部队了。”

“何以见得呢？”TIS放下体检报告，静静的看着BNKRG。她发现了BNKRG的双手，正在不停轻微的抠着怀抱着的塑料文件夹封面，目光虽然一直看着TIS，但时常会瞟向别的方向，之后马上又闪回来。

“体检中的两项基本生化指标，胆碱和乙酰辅酶A，远低于正常值。基本项目里，体重也不符合规范，不知道她这两年怎么搞得，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个样子。所以，我的建议是……”

“你建议我把她放回去，是吗？”

BNKRG略微有些诧异，但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听说了这么一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两天前，仿生神经束传导测试结束后，有人把E4手术室的某个人直接推到了东侧的术后休息室，让那个人在那整整睡了一天。因此她也就跳过了激素适应阶段，直接跑去进行第二天的体能测试。”TIS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这里能直接看到窗外的训练场的情况。

“你说，帮助她逃避检查项目这个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善良啊。”

此时，BNKRG的头上开始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她的手指在不停的颤抖着。

“我没有兴趣把这人怎么样，最多就是辞退罢了，但是我听说在H市的幼儿园里，有一个老师，叫什么来着？PSR？”

“不要！”BNKRG尖锐的叫了起来，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求求您，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有什么后果我一个人来承担。”

“好大的胆子！为什么不给她进行激素的调校！谁给你的权力更改手术项目！”

“RU的体检报告上的两项生化指标实际都已经触底，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她自己在这两年的期间不按时服药造成的，另一份对体内调节药物代谢产物的化验报告也说明了这一点，她的神经传导速度已经远低于仿生神经束的传导阈值，甚至开始察觉不到一些特殊的痛感，这也就是说仿生神经束已经开始在她体内自行代谢。现有方案中的激素剂量已经不能再对她起作用了，加大剂量，我们又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如果在再对她的激素水平进行人工干预，她的体内脆弱的平衡将被破坏殆尽。最糟的情况，她的中枢系统只能再坚持一年。”

TIS突然笑了，她转过头来，扶住BNKRG的肩膀。

“什么嘛，不是还有一年能活嘛。”

说罢，她直接走出了这间简陋的办公室，只留下原地颤抖的BNKRG。

“去人事办走交接手续吧，明天开始继续回护理一组当你的普通护士。”

地狱般的训练似乎看不到尽头一样，烤人的太阳此时已经收敛起了它的灼人烈焰，但UDK知道，冷下来的戈壁更加残酷。白天的热浪会顷刻间被晚上的戈壁吞噬，剩下的只有刺骨的寒冷。三天的时间长的像三个世纪那么久，在这种境况下，休息时间珍贵的像金子，每两天她们可以获准在露天的训练场睡上两个小时，在休息期间，还是有可能会有不提前通知的突击训练。但猎人们适应的很快，药物的初步作用开始显现，猎人们已经没有第一天那么不适了。她们搬运重物，穿越综合障碍的速度开始稳步的提升，只除了一个人。

RU倒在地上痛苦的呼吸着，她艰难的睁开眼睛，这才发觉自己方才从5米多高的独木上摔了下来，她试着坐起来，但随之而来的剧痛则让她不敢有所动作，虽然沙土的地面吸收了大部分的冲击，但落地时并没有任何缓冲。训练教官很快看到了倒在地上的RU。

“站起来！没有时间让你磨蹭。”

别说是站起来，RU此时连翻身都做不到。

教官上前揪起RU的领子，企图将她从地上直接拽起来。RU被这粗暴的举动折磨的大喊，就在剧痛即将达到她忍耐的极限时。一道她熟悉的喝声从不远处传来。

“把她放下。”

那声音并不大，也不急躁。但教官听话的将RU的领子松了开来，并对来者敬了个军礼。

RU此时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倒在沙地上咝咝的吸着冷气，企图缓解身上的疼痛。

当她看到TIS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时，痛苦的把脸别到了一边。TIS低头看了RU几秒钟后，轻蔑的一笑。

“先暂停她的训练科目，把她送到护理中心。”TIS优雅的脱去自己的军官服，露出了黑色的作训战术上衣。“今天剩下的训练让我来陪她们玩玩。”她微笑着，埋步走进了训练场。

“能有几成把握？”

深夜，早已结束训练的TIS站在发着柔和白光走廊里，朝着一扇透明的玻璃窗里看去，RU躺在病床上，正沉沉的睡着。她看了一会儿后，向一旁的人问道。那人名叫SKRN，她老早就盯上了护理中心主管这个位子，TIS也早就知道她心里的小算盘，让她接替了免职的BNKRG。

“您放心，只要她能把知情同意书签了，其他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既然她本身也活不了几年，那就怎么见效怎么来。不出三天，我能让她远远超越其他猎人的成绩。”

“不要玩的太过火了，主管，我的要求是至少让她在一年之内能稳定发挥她的能力，不要把她搞死了。”

“这当然，当然。”

世界突然变成一片白色，RU醒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去的，身上的痛感依旧，但如果不刻意去注意，则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异样，她企图坐起来，发现自己的沾满泥土的肮脏作战背心已经被脱去，不知道被什么人换上了一身洁白宽松的棉布衣服。

“可真能睡啊……”

TIS此时正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方才绑起来的头发又重新披散开来，不知为何，RU觉得TIS的大校肩章上那三颗金黄色的五角星格外刺眼。

“大校。”RU赤脚从床上起来，向TIS敬了个军礼，但极不情愿的神情挂满了脸上。

“……像头恶心的肥猪一样。”

RU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那句话的后半部分。她一时间愣住了，她已经忘了，到底有多久，自己都没有听到过那句充满恶意，轻蔑，令人作呕的话了。

“训练成绩倒数，体检成绩倒数，居然还敢逃体检项目。”TIS慢慢的朝她踱去，慢条斯理的说着十分刺耳的话。“猎人连选拔的是精英中的精英，猎人中的猎人。不是像你这头只会被待宰的猪。”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复员回家，明天上午我安排你直接去O1市的车站，哪来的回哪去。有UDK和YMN在，你这废物副官完全没有留下的必要……”

“第二个选择，自己待在这里等着把强化激素调校和仿生神经束的修补手术重新做了。手术风险都写在上面，当一辈子待宰的肥猪，还是要继续做回猎人，由你自己决定。”

TIS轻蔑的将这张纸扔在了地上，转身出了这间手术室。尽管说的话非常刺耳，尽管手术风险明确的印在了上面，但TIS坚信，她不可能选出第二个选项。也许别人会退缩，会放弃，会默默咽下这份耻辱，但她不会，她一定会做出那个决定……

房间里，RU捡起了地上的那张纸，她努力想清看着知情同意书的条款和说明，但耳畔疯狂的回响着TIS那充满蔑视和侮辱的话语。她拼命的捂住双耳，在屋子里发疯一般的大喊。想让那声音消失，但她做不到，那回响不断的在RU的脑海翻腾，逐渐搅起她埋在深海中，那段充满屈辱的经历，每每想起那天的事情，都仿佛让她置身无边的寒夜中，黑暗中，无数双饥渴的眼睛贪婪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I市，在曲奇国的一众城市中，辖区的面积是最大的，但发展水平是最低的。在二十多年前更是如此，I市的辖区内，紧贴南克拉通的巨大低洼地区占去了大部分，湿热瘴气的雨林和各色的毒虫在这片区域蓬勃的生长着，这是一片生机盎然但极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只有西北的山地区零星的分布着几处可供人居住的贫瘠区域，虽然离雨林区较近，但由于处于来自西海暖湿气流的背风地区，这里只有干燥炎热的气候，山脉上除了一年四季都枯黄的坚硬草木外就是漫山的乱石和沙土，RU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父亲早早的就离家参军去了，在等待了三年的时光后，RU母女等到的只是一个装着精美怀表的盒子。

RU的父亲死了，据前来的那名军官说，当时一枚400千克的航空炸弹不偏不倚的命中了他们防守的区域，周围50米内的所有建筑都化作齑粉，连同RU父亲在内的24名驻守在那的官兵尸骨无存。如果不是他此前获得一次三等战功，得到一只从茵梦国军官处缴获的怀表，那么她们将什么都见不到，好似这人从未在世上存在过。

父亲的死让本就贫穷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在RU7岁那年，RU的母亲思念爱人过度，在精神错乱的幻觉中坠落在了村外的山下，在被发现的时候，她的手里还紧紧的握着那支刻有精美经文的怀表，无论发现的人们多么用力掰开她的那早已尸僵的手指，都无法将它取出，无计可施的他们用一柄凿子活活的凿断了RU母亲的手指，将那块怀表夺去。至此，RU家里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了。

在本应享受着家庭关爱的年纪，RU的两位亲人都离她而去，幼小的RU开始艰难的学习着如何生存。

但一个孩子能做些什么呢？

在她吃完家中所有的粮食后，饥饿的她发现相比平淡无味的大麦粉，食盐不但有滋味，而且还能提起精神。她用粗糙到皴裂的小手一次捻起罐子里一撮带着尘土的食盐，放在嘴里慢慢品味着，咸咸的味道在一般人看来平平无奇，但在RU的眼里，这味道似乎就能带她回到过去，那虽然困苦，但依旧温暖的生活。

终于，家中最后一点盐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饥肠辘辘的RU只能离开她熟悉的家，在村外的贫瘠的山中日复一日的搜寻着能果腹的东西。有时运气好，能在山间的缝隙里找到一些壁虎之类的昆虫，运气不好的时候，只能在山脚下那眼还没被蒸干的低涧里，捞漂浮在水上那充满泥土腥味的浮萍和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水草充饥。有时候，这两样都没有，就只能喝涧里发臭的水，直到喝的肚子圆滚滚再也喝不下去为止。

这样困苦的日子过了有几个月，RU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肚子不知何时膨胀了起来，就像很久以前，自己饱饭后的鼓鼓的小腹一样，但与之不同的是，那如火般饥饿的感觉仍然强烈的折磨着她，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又轻轻按了下去，手上没有传来弹性的感觉，反而像是在摸松软的棉花，她轻轻拿开自己肮脏的小手，一个小小的凹陷留在刚刚抚摸的地方，她有些好奇，此前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和一般人的认知不同，并非所有饥饿的人都会像皮包的骷髅般骨瘦如柴，但绝大部分长期处于饥饿的人都会患上浮肿病，由于蛋白质和无机盐类的摄入不足，导致血液中的血红蛋白极速下降，在浓度效应的驱使下，周围的组织像海绵一样贪婪的吮吸着血浆中的水分，而最终它将导致组织水肿。而人体此时也像那胀大的组织一样，看起来像是变胖了一样。

对此一无所知的RU还在终日徘徊在自己破旧的家和山中，而她还不知道的，此时臃肿的她，早已被村子里其他的孩子盯上了。

战争，夺走的并非只有士兵的生命，它那如阴影般的双翼落下的毒尘还侵蚀着他们的家人，后代。在孩子最需要家庭的年纪，战争无情的夺走了他们的引路人，幼小的他们被动物的本能驱使着，缺少束缚的他们肆意的疯长。

当这些孩子第一次来到RU面前时，RU才注意到，他们的人数在十几人以上。他们从RU出村开始，就一直跟着RU，最终在村口不远的山坳里，他们把RU堵在了里边。

“你们看啊，她这么肥，一定吃的不错吧。”其中一个孩子指着RU大声的说道。已经有几个月没吃过像样东西的RU实际上已经十分虚弱，这个时候，组织水肿已经蔓延到了躯干部位，她的全身都开始浮肿，让她看起来像一个胖孩子。

“肥猪！有什么好吃的！交出来！”男孩子们一开始只是叫嚷，随后便动起了手，他们把RU那身又脏又破的旧衣服扯了下来，暴徒一般企图从她的衣服中搜刮出能吃的东西，虚弱的RU在比她强壮许多的男孩子面前是那么的瘦小，她丝毫没有反抗的力气，就连发自本能的求救叫喊都被男孩子的嬉笑所掩盖。

“什么吃的都没有，肯定是都被她吃光了！”RU那本就破旧的衣服在这些孩子极其野蛮的撕扯下变得支离破碎。为首的一名孩子气愤道，他抽出腰间捡来的棍子，狠狠的抽在RU的身上，她那本就浮肿的身体，霎时就多了两道极深的沟壑。RU想大声哭喊，但那哭喊声到了嘴边，虚弱的像是微弱的悲叹，淹没在了周围男孩子的碎语中。

“要不我们把她吃了吧，你看她那么肥。说不定跟猪的味道一模一样呢。”不知是谁在这群疯狂的孩子中叫了一声，立刻激荡起了一片赞同的回应。

处于极度饥饿的人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在不能满足这些生存本能的情况下。理智、伦理、道德、文明都是彻底的空谈。RU缩在角落里，忽然发觉这些人看她的眼睛，好似前段时间在山野里看到的野狗，它那鲜红的眼睛里，有的全是嗜血的饥渴。如果当时附近没有一棵枯树，那恐怕RU早就曝尸荒野，成了野狗的食粮。但爬上树的RU幸运的熬死了那只早已饥肠辘辘的狗。在下去之后，她用石头砸开了野狗的头颅，那带着腥味的血液和脑浆在RU看来就像是山珍海味一般，她疯狂的用乳牙撕咬着野狗的带着粗硬短毛的尸体，暂时平复了心中的饥渴。但此时，自己的好运气似乎已经用光了，她被死死围在这群大孩子中间，无处躲藏。

“不用害怕，她爹妈早都死了，等我拿刀去，你们把她捆好，我们去后山吃。”人群中爆发了更加疯狂的呼声，一群瘦弱的孩子，手里拿着捡来的木棍和破旧的草绳，手舞足蹈的将一丝不挂的RU捆在了一根不知道在哪捡来的枯枝，一开始他们还担心这根枯枝承受不住RU的重量，但当他们扛起来后才发现RU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轻上许多。RU尽力的挣扎着，如果是平常的RU，那根破旧的草绳根本就无法束缚住她。而此刻，光是让身体动起来就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人群很快就来到了后山，贫瘠的山上到处都是干燥的枯枝和落叶，一个火堆很快就架了起来，RU看着那烤人的火堆，连恐惧颤抖的力气都消失了。

也许是RU命不该绝，谁也没想到，那火竟成为了RU的一线生机。

就在饥渴支配的孩子们把RU架到还没烧的多旺的火上时，一支隶属于南克拉通开发委员会的地质工程队赶到了，他们数天前才刚刚驻扎到RU的村子附近，在对地形进行测绘时，他们发现了附近的山腰处，有火光闪动着。考虑到引发山火的风险，两名队员前去和升火的人进行交涉，当他们到达时，竟然发现竟是一群孩子站在火边兴奋的叫喊着，那火上的，竟是一名快看不出人形的女孩！

在此之前，她的生活中只有灰色，灰色的枯树和漫山的乱石，灰色的沙土，村子里人们灰暗的面庞和死灰一样的目光。但当RU醒来时，眼前充满着没见过的白色，白色的石膏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的飘着，在自己的手上，身上，缠的是白色的绷带，还有比自己穿过最新的衣服还要洁白的床单和被褥。当护士发现她醒来时，她终于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名为医院的洁白之地。

就这样，幼小的RU从死亡边缘被救了下来，但在此后的日子里，那天发生的事成了她永远的梦魇，从那天起，她开始害怕黑暗，仿佛那看不见的阴影里，永远有一群贪婪的眼睛注视着她，在她虚弱的那一刻，这些眼睛的主人会亮出它们的尖刀，一点一点将她分食。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草芥一般无助的在黑暗中发抖。这梦魇在11年后，RU考入特殊警察学校才慢慢的消散，从那天起，她就暗自发誓，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她都将只做自己的命运的主人。而刚刚TIS的那番话，那蔑视的眼神，又成功的唤醒了RU那可怖的记忆。

要退缩吗？绝不可能！

我不要被吃掉！我不要当弱者！

即使只有一年可活，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手上！

这样想着，RU毫不犹疑的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透明窗户的外边，TIS满意的笑了，那邪魅的笑容，好似魔鬼终于得到它了最想要的灵魂。

复健手术的效果非常快，老兵的优势也开始慢慢呈现出来，UDK等人已经可以轻松的完成此前的折磨她们的极限体能项目了。但体能只是猎人们日常训练中很微小的一部分。在剩下的两个星期内，她们还将在驾驶，爆破，战术攻坚，情报搜集和分析方面继续适应，即使她们身为常人远不能及的猎人。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么多科目依旧是相当困难的挑战。

深夜两点，UDK躺在宿舍的床上，难以入睡。从踏进基地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已经三个星期了，她几乎要忘掉躺在床上的感觉。魔鬼般的训练已经结束了，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的时间，她们会被带到不同的训练场地，去重新熟悉各种行动所需要的技能。每天留给她们休息的时间只有两小时，但对她们来说，两小时的深度睡眠足以让她们应对一天的各项训练任务。

UDK翻了个身，看到了空空的RU的床位。RU脱队已经一个星期有余了。她从独木上摔下来的情形似乎只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在体能训练最初的几天里，RU也表现出极为吃力的样子。在第二天进行耐力跑项目里，UDK曾想帮助RU，但却被她狠狠的推到了一边，险些摔倒在地。一想到这里，她的内心就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

RU，果真你还在记恨我吗

“还没睡着吗？”或许是翻身的声音大了一些，从另一边的床位传来了耳语的声音，UDK轻轻起身，看到YZY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名身材矮小的猎人有着和YMN不相上下的格斗能力，在RI还在行动序列的时候，YZY曾在RI提供电子战支援时担任她的第一护卫。

UDK轻轻的嗯了一声。她轻声从床上坐起，YZY把头发绑好后，招呼UDK下床。

“出去走走吧。”

两个人轻声出了低矮的宿舍，戈壁的晚上很冷，两个人却只穿了战术短袖，接受激素调校后，她们对极端温度的感知力减弱了不少，没有了这些外界的干扰，她们能更好的专注于任务本身。

“在想RU的事？。”两人沿着漆黑的小路慢慢走着，YZY在漆黑中率先开了口，她径直踢开了不知何时跑到路上的一枚石头。石头带着一连串的清脆响声划破了戈壁的寂静，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中。

UDK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们坐车来到基地的那天……你也看到了。她从一开始就很抵触我们。那件事都过去两年多了，她……她以前不是这样到啊，我觉得我不认识她了。”

“我倒觉得，那天真的是我们的错”

“你怎么能这么想，如果我们不冒着大雨把她弄出来，她可是会死的。”

“然后就会像现在一样了，明明曾经同生共死，却像个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UDK哑口无言。她抬起头，远离城市的戈壁星光璀璨，椭圆的银盘想一团晶亮的雾一般笼罩着东方的天空，看着闪动的群星，UDK觉得它们似乎在对自己低语。

“之前我们一直在出任务，没时间和你好好聊过。你知道吗？你，我，还有咱们连里的姐妹们，我们都不了解RU，虽然在之前的两年里你们两个合作的时间最长，最有默契。但相信我，你也并不是真的了解她。两年的时间太短了，不足以打开一个人内心的最深处。我感觉，她，和你，和我们，并不在一个世界。”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她除了在行动的时候和我们在一起之外，其他时间都独自待在战术室里。你还记得吗，烧遗书的时候，我们从不知道RU的遗书写了什么。她就是简单的把遗书一撕，一扔，连信封都不拆，然后就离开遗言室了。我曾经想透过纸背看她遗书的内容，有几次我能打包票，她的遗书里一个字都没有写。”

“我……没印象了，一般那个环节我都很悲伤。你是说……她没有可以把遗书送出去的人？”

这时，他们走到了塔台大楼的背面，这里可以不用被正面大门站岗的战士打扰，YZY找个一个地台上的凸起。拉着UDK坐了下来。

“或许吧，也许她没有这个习惯，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两人不再说话，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和其他地方不同，这里是乱石戈壁的外围，是绝大多数生命的禁区，没有虫鸣的夜晚格外安静，夜里的劲风裹着一些不寻常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像是有人在大声的喊叫。UDK和YZY意识到声音的来源可能是训练场。她们立刻起身，在夜色中横穿过塔台大楼后的空地，直奔前几个星期折磨她们到死去活来的训练场。

还没靠近训练场时，她们就听见有人在大声的说着什么，那声音并不高，略带着沙哑。UDK迅速的辨识出这是TIS的声音。

两个人轻轻的贴着训练场的金属护栏，在一旁建筑的阴影下向里望去，训练场一片漆黑，借着哨塔方向偶尔照到这个方向的灯光，UDK和YZY看到了在训练场的另一边，TIS正在看着谁，不停的训斥这那个人。

“两分五秒就是你的极限吗？再快！下一圈不进入两分钟以内今天你就不要想休息了！”

TIS训斥的对象很快从一旁的阴影冲了出来，UDK看到那是一个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她扛着UDK等人前些天再熟悉不过的弹药箱冲向了满布泥浆和多道复杂地形的障碍区。她的速度极快，如果TIS说的真的，两分零五秒内能够负重25KG穿越400米长度的障碍区，那么她的体能和技巧都是相当惊人的。就连UDK在适应了这体能地狱之后，负重障碍跑最好成绩也只是在两分20秒左右徘徊。

“UDK快看，那好像是……RU。”一旁的YZY不禁小声惊呼，她拉了拉UDK的衣服，UDK的目光跟随着训练场里正在跑动的阴影，哨塔的照明灯再次闪过，虽然时间很短，但UDK已经看清了那个肩扛弹药箱的人，有着一头极为独特的茶色短发。

“天……真的是她。”UDK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这个距离上看不到脸部的表情，但那头在晚风中狂舞的短发，她绝对可以肯定，那人正是如假包换的RU。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之前明明都要瘫在地上了。”YZY紧紧扒住训练场细细的护栏，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从铁丝网之间的空隙中塞进去，黑暗中UDK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肯定YZY和自己一样，惊讶写满了脸上。

“会不会是……她装的？”YZY小声说道，这时候RU已经跑到了训练场另一侧看不到的阴影里，YZY几次调整角度搜寻着RU的位置，可惜没有成功。

“怎么可能，就算是动过强化手术，你从五米高的独木上直接摔下来给我看看。这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说到手术……会不会是她又去动手术了。”

UDK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不知道，但无论如何，RU的样子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完全看不到一点痛苦的样子。仅凭这点，UDK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

“走吧，我有点困了，回去睡觉。”她招呼着YZY，两个人安静的从训练场一侧离开了，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又是HSI的夜班，若放在几星期前，这着实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情，30岁的HSI依旧胆小，尤其怕黑，每晚巡视门诊楼那临时用布帘隔开的住院部就更是对心智的一种折磨，但此时，HSI正坐在C市医院正宗的住院部7楼的护士站里整理着病人的资料，这里即使是深夜也灯火通明，还不时有夜间的值班护士前来巡视。光明的环境让HSI非常安心。

自从NYN的母亲签下为NYN诊断的同意书之后，NYN的病情很快的就得到了确诊，神经内科的几名大夫在为NYN做了一系列测试后，确定NYN患上的是一种名为应激性创伤心理障碍的精神疾病，有些奇怪的是，在诱发了NYN的精神症状后，她还在发作过程中经常伴随神经性的头痛。但好在这两种病都不是什么危害生命的急症，针对这两点，医生建议玉子让NYN继续住院静养，两个星期之后再次进行检查。SNNM也是如承诺好的一样，爽快的将NYN的住院和治疗费用一并包揽。在这之后，她找到了作为报警人的HSI，在和院方的协商过后，让HSI和其他4名护士轮流照看住在静养病房的NYN。

NYN还是想不起来当晚发生的事情，但是在和护士们混熟了之后，鬼精鬼精的NYN似乎看出来HSI比较好说话，她开始在HSI当班的时候哀求着将她的手机还给她。就在上午，在软磨硬泡了几天后，HSI禁不住NYN的哀求，将玉子小姐临走前给她新买的手机从护士站拿了出来。

“只能玩一小会哦。”

“好～HSI姐最棒了，比SNNM姐还棒！”

“可不许当着人家的面说啊，否则以后休想再碰一下手机！”

“知道了知道了！”

回想起上午的事情时，HIS感叹道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在不发作的时候也只是贪玩而已。总要强过发作时折腾护士们好得多。在检查完当天的报告之后，HSI抬头看了一下表，此时已经是深夜两点了。每天晚上第一次查房的时间到了，她拿起记录本，轻声的进入了NYN的病房。

在之前的检查中，NYN的脑血流图有过阵发的异常情况，经过神经内科几名医生联合会诊后，他们决定给NYN佩戴全天候的脑电极监测仪，NYN躺在病床上深深的睡去了，护士按照医生的嘱托，对照着参考数据检查着NYN床边那台闪着绿光的机器，屏幕上像心电图一样连续不断的波形是NYN此时的脑活动，它时而平缓，时而突然陡出几个落差极大的波形，这是做梦时脑活动的特征。在确认各项数值正常后，HSI刚要收起本子离开。机器上的波形突然开始快速的颤动起来。和监护仪的警报不同，脑电监护仪的警报是无声的，在屏幕上，一组波形的背景色快速变成了不断闪动的红色，与此同时，原本安静的躺在床上的NYN也开始有所动作，她翻了个身，表情开始变得痛苦，脑波的起伏越来越强烈，在极短的时间就突破了正常的数值。

“不要……不要！”她痛苦的呢喃着，似乎是在梦中逃离什么东西，仪器上的波形还是时而平缓，时而起伏，说明NYN的大脑依旧处于睡眠之中。NYN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HSI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而异常的脑波也开始逐渐平缓。但就在波形数值即将降落至正常脑波上界时，在示波器上出现了一组极其规律的正弦三波峰的信号，每隔250ms，这组信号又会再次出现。

NYN脸上的痛苦的表情已经消退，但是她的嘴里依旧念叨着什么。HSI有些好奇，她慢慢的凑近NYN的面庞，想听清楚NYN在说什么。

NYN的口语带有浓重的东部曲奇口音，在标准语环境长大的HSI总是搞不懂一些词汇的含义。但这一次，HSI听到的是一个自己异常熟悉的词汇，并且NYN在不停的用方言重复着它。

纪念碑……纪念碑……

HSI有些诧异，这么严肃的词语怎么会从这个吊儿郎当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令她难以想象，她稍稍靠近NYN，想再次确定她说的是什么。可是等了一会儿后，不见NYN再说什么。HIS有些失望，她起身要走，临走之后又看了一眼监测脑波的机器，发现那异常的三波峰的波形早已消失。

“怪事。”她将这段脑波保存在仪器的内存后，静静地离开了病房。

“首先来自猎人连第一批派遣部队的报告。”

最高议会大厦的一间封闭隔音的会议室里，正举行着最高密级的闭门会议。掌握国家最高统治权力的七人委员会全体成员此时就坐在RI的面前，同样的会议RI已经参加过两次，但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

RI趁着翻开报告第二页的间隙快速瞟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TIS，她倒是神态自若的坐在那里闭目养神，面对七人委员会全体成员都能如此，这让RI着实感到佩服。

“按照惯例，我会快速的口述一遍投入至茵梦国及周边地区的武装力量部署情况，然后再汇报近期得知的情况。”

“从9月15日紧急会议后，特殊战略平衡连，以下简称猎人连。立刻投入武装人员100人至茵梦国及其周边地区，其中，部署在茵梦国本土的有第一，第五，第六，第八，第九，第十猎人小组，共计60人。部署在扬沙国内的有第三，第七猎人小组，共计20人，在理想国境内的有第二，第四小组，共计20人。9月19日0时前，所有人员均已部署完成。”

“年中月10日，也就是一个星期前，猎人连第一、第五小组在例行通讯中汇报了北泽地区附属当地军事基地的工程装备研究所的异常人员流动，当晚，第一、第五小组骇入研究所数据中心机房，在数据库内截获两份近期上传的武器数据资料，经分析，是正在研发阶段的线控单兵防空导弹。没有查找到能够造成9·15金融街消失现象的相关武器，第一、第五小组于次日凌晨成功撤出，没有引起研究所的警觉。”

“年中月13日，第三小组在对扬沙国的固定发射基地进行侦查时，发现有大量装有不明载重物的卡车在数个基地卸货，但通过观察和对周边信息的搜集得知，发射平台从今年年初开始就没有过发射活动，遂排除风险。”

“目前知悉的情报就是这样，我们还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RI坐下后，稍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紧张的心跳。会议室里一时间没有任何人说话，七人委员会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她们面前，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有两名委员开始在一边窃窃私议，时不时还在交换着意见。

“大校，你的下一步计划什么时候实施。”SWK在和旁边的委员交换过意见后，把目光投向了TIS。

“按照预定的方案，第二分队的成员正在进行最后一个星期的针对性训练，一个星期后，她们将出发，加速对茵梦国的现有军事设施的排查。”

“恐怕你没有那么多时间了，TIS大校。”说着，SWK示意了坐在TIS另一边的对外部门主官V·VAN。“你来跟她说吧。”

“TIS，接下来是坏消息，工作小组回传的消息称，茵梦国正加紧在紧邻前线地区的军事基地部署他们的兵力，整个军事系统的活跃程度超过了三年来的平均高值。圣战债券的印量和发行量也在持续走高。茵梦国对我们的紧急状态做出了反应。虽然在神圣内阁的特工让我们安心，它们在短期内还不敢撕毁停战协议，但态势时刻在升级，每多留在敌人的境内一秒钟就多增加一丝的风险。”

“既然第一分队的进展受阻，第二分队的投入如果不能切实的验证你们之前的猜想，那我建议你召回第一分队，现在有更实际的威胁在等着我们。”一名委员终止了和一旁的耳语，加入了讨论。TIS心里很清楚，这位说话非常客气的委员和SWK共享着最高的军事指挥权，从他嘴里说出的“建议”实际上就是命令。

“那……如果我缩减派出成员的规模呢？”

“你难道……还想再搞一次？”没等委员们有所反应，V·VAN率先抢过话头。

“TIS是什么意思。”

“四年前，弗协会国亲茵派池田小作将军政变，当时在弗协会国的三个对外工作组被叛徒出卖，全部牺牲。为了打入弗协会国内部，TIS和我各派出了王牌，组建了只有3个人的微型工作组，只身进入了弗国。成绩……各位都有目共睹，经过四年耕耘，弗国的多数要职重回亲曲派人士之手，而且也没有引起茵梦国的怀疑，但是……这风险实在是……”

SWK摆了摆手，打断了V·VAN。“不妨先听听TIS的想法。”坐在一旁丝毫不敢发话的RI注意到，TIS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笑容。

“原计划投放的第二分队有三十人，行动起来目标过大，我打算将投放的人数削减至十人。她们成功抵达茵梦国后，第一批部署的60人将全部召回，另外两个盟国也各留下10人的小队。之后，以两人为一组分散行动。以她们所受过的训练能够潜伏在敌后很长时间。这一次我们有了弗协会国工作的经验，再加上茵梦国现有对外工作组的援助，我认为没有理由会比在弗国的行动逊色。至于召回的分队，我会和战区的将军商谈，将他们按照需求派遣至正面战场，协助他们在前线的军事行动。如何？”

委员们这一次没有讨论，他们一致将目光投向了SWK，SWK低头沉默了许久后，终于看向了TIS。

“没有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我最多给你四天，四天后，你的第二分队就要立刻开拔进入茵梦国。”

“是！”

“TIS大校，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你的部下都是这么漂亮的姑娘”

在看过RI递给他的数份成员名单后，石川不由得发出了内心的感叹，这位弗国工作小组的第三人在四年的时间里从弗国商务部的一个小秘书终于做到了弗国全国交通部门的副主官。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TIS和V·VAN手下两位王牌——JGN和ICG在暗中的辅助。时至今日，她们依旧在弗国政府系统内部潜藏着，准备随时揪出那些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亲茵派势力。“你不介意我仔细看看吧。”

“当然不介意。”TIS罕有的笑了起来，似乎真的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喜欢看就多看看。”

“这份资料上的只是执行任务用的假身份，我们希望您能用您的职权，把这份信息录入到弗国的公民管理系统里。名单上的人将在明天正式出发，第一站就是弗国的羽田机场，您要确保这些人顺利编入空乘人员的队列中，之后的事就由我们来搞定。”

“没有问题，没有你们的帮助，可能我早就被池田小作的爪牙拉去砍头了，这个恩我不能不报。”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撒向大地，新的一天开始了。

羽田机场没有闲暇，这是从它诞生那天起人们对这座有着70年历史的机场的印象，作为例大陆中部地台的国家，弗国可以说是东西南北交通的必经之地，而羽田机场也成为了整片大陆的航空交通枢纽，在这里，每隔35秒就有一架客机起降，昼夜不停。

航站大厅里，一队穿着整洁的空乘人员拉着行李箱排成一列从机场候机大厅中央穿行而过。若是在一般的地方，这队身材火辣的空姐一定能让周围的人看上好一会儿，但这里是最繁忙的机场，每隔几分钟就会有某个航班的空乘人员从这里经过，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但人们不知道，在这队彬彬有礼，举止得体的空乘人员伪装之下的，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支专门的猎杀人类的猎人小队。

这不是UDK第一次穿空乘人员的制服，但因为较健壮的身材，她不得不在自己的身上捆绑用特殊材料制成的超薄塑形带，从而让自己的身材看上去瘦弱一些，更像一个真正的空姐。

塑形带强大的束缚力挤压着UDK发达的肌肉群，这让她做任何的动作都需要忍耐肌肉挤压的疼痛。而对于其他几位“空姐”也是一样。

她们最终停在了乙44号航班登机口，按照石川的安排，她们会在首先搭乘这班飞机前往茵梦国的西方盟国，扬沙国。再从扬沙国改头换面，从陆路进入茵梦国。为了真正的掩人耳目，石川联系下属的航空运营公司将这班次的空乘人员全部调去其他航班，转而让这些猎人们服务这架次飞机的乘客。飞行过程中非常顺利，猎人们的完美伪装骗过了所有人，连航班的机长都被骗了过去。

“接下来就是关键了，只要我们通过了茵梦国边境，第一阶段的任务就告一段落了。打起精神。”到达扬沙国后，经过半天的辗转和筹备，UDK带着几个人在扬沙国境内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砂岩加工工厂，这里有着上一支队伍留给她们的衣服和伪造好的假证件。此时正值年中月的末尾，茵梦国和扬沙国的大部分地区都在欢度年中朝圣节，几人换上了异常宽松的茵梦国传统服饰，混在朝圣的人群里，乘上一辆在边境往返的破旧大巴车。

大巴里挤满了要去茵梦国朝圣的人们，他们其中不少都携带着装有活禽的柳条筐，车上气味难闻至极，虽然猎人们经受过比这严酷百倍的考验，但也有些难以忍受。在扬沙国坑坑洼洼的颠簸了近三个小时，终于开到了茵梦国边境的一个名为荒凉山脚下的一处隘口。此时已经是下午，荒凉山的阴影已经投了下来，遮住了还未沉下去的太阳。大巴车被边境检查的人员拦住了，他们操着粗粝的北方茵梦口音让车上的所有人下车检查，早在一个月前，RI就联合对外工作小组向茵梦国的公民信息管理中枢注入了后门扫描病毒。在确认了数据端口的地址后，RI将几组假的公民信息添加进了信息库中并为猎人们制作了对应的假证件。凭借着精湛的茵梦国口音和假证件，猎人们通过了检查，成功进入了茵梦国的国境。

“真正的考验，从现在才要开始。”

距离K市大规模疏散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这天下午，K市西南方向入城高速的封锁拒马被人搬开，几十辆涂有南克拉通矿业开发委员会标志的卡车伴着引擎的怒吼重新行驶在K市早已无人的街道。这是一支由灾难调查小组重新组织起来的救援队，为了杜绝上支救援队的悲剧，这支队伍携带了大量的铅板和防辐射的装备，留在K市的CL团队夜以继日的研究也为他们提供了更多有用的信息。

“根据CL团队解剖得出的数据，只要暴露在金融街消失区域中不到一小时，就可以受到足以致死剂量的辐射，超过两小时，受辐照剂量就能达到致死剂量的三倍。现场取样的数据表示距离那片沼泽地超过25米时，空气中的辐射指数就能下降至安全阈值以下。”坐在领头车副驾驶位置的SNNM浏览着三天前CL给出的技术文档，翻看了几页后，她对着开车的司机道。“无论如何，这一次一定要把该取到的数据全都收集。”

司机是一头有着白色短发的女人，她叼着烟卷，漫不经心的把卡车的速度开到了每小时150公里。“不好意思哈，刚才没注意听，你说啥来着？”她猛吸了一大口，香烟瞬时燃下去了多半。

SNNM耐着性子又跟她解释了一遍，那人名叫ZRKL，原本是南克拉通矿业开发委员会旗下矿井设备维护班的班长，而公司的主要业务之一就是在寒冷又荒无人烟的南克拉通地区开采铀矿和钍矿。这些人有着丰富的辐射环境作业经验。但和政府救援队不同，雇佣这批商业公司的精英们的价格高的吓人，在斟酌了许久后，SNNM向负责接洽的MG上报了方案。

没想到的是，最高议会的答复十分爽快。由于时间紧急，这批人员没有时间进行培训，而SNNM只能在驾驶室里口头和领队进行接洽。

“哦……是这样啊。”ZRKL把吸完的香烟扔到了车窗外，像是恍然大悟的拉着长音。“S……什么来着”

“……SNNM。”

“哦，SNNM，你还不熟悉我们的作业流程吧”

“关于这点，我只注意到你们丰富的辐射环境作业经验，其他的不是很了解。”

“那我就直说了吧，你说的那些致死辐照剂量啊，什么受照剂量的，实际上和我们作业的关系并不大，因为我们很少亲自下井。”

“什么？”

“天然铀矿石的铀丰度很低很低，你拿一块在手里玩都没事。真正危险的是铀的衰变产物，氡。在几十年前铀矿刚刚建立起来的时候，第一批井下工人大部分都因为吸入了放射性的氡送了命。虽然氡衰变是放出的是阿尔法辐射，但高浓度的氡聚集在一起还是有相当的危险性，在我接手维护班的时候，勘探氡气已经替换成了线控的无人设备。无人设备既是探测器，也是维修装置。一旦监测到氡气浓度超标，我们就在地表上操控无人设备维修通风管。线缆长度足够我们维修到矿井最底部的设备。”

空旷的道路上，车队几乎是以满速在前进，路两旁的建筑越来越多，轰鸣的引擎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楼群间，惊得一群在行道树上作巢的飞鸟振翅高飞。转过街角，黄色的警戒线不知何时飘落到了地上，SNNM再次看到了上一批救援队匆忙离场遗留下的各类物资，全都好好的留在原地。

车队在周围开了一圈，在确认辐射剂量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停在了附近一片宽阔的停车场内。

“这里距离现场只有200多米，距离足够我们进行作业。”在确认安全距离后，她们从卡车里开始抬出一辆辆无人操作设备，这时候SNNM才真正的看清楚这设备的样貌，它就像一辆缩小的坦克一般，在左右两侧装有宽大的三角履带，履带几乎要和主体齐宽。原本是炮塔的地方则被两条金属状的机械臂占据，一枚球状的摄像头。置于两个机械臂当中，镜头玻璃很厚，在支起来的矿井灯的照耀下，微微透着不易察觉的浅黄色。

“这是铅玻璃，为了能正常在辐射环境下工作，整台设备的屏蔽外壳都混合了相当多的铅。所以这种设备只能从有线方式进行控制。”一名工程师见SNNM比较感兴趣，在调试了设备后，朝SNNM介绍道，随后他招呼两名已经穿戴好沉重的防辐射护服的队员，让他们将这台履带机器抬到事发现场附近。

“注意辐射仪的剂量，一旦报警就赶紧放下设备，不要再往前走了。”

部署好数台这样的设备后，ZRKL招呼SNNM进入了一台卡车，所有的线缆都是卡车外的一个巨大的铁块里延伸到远处的维修设备上的。宽大的卡车车厢内有着一排排电脑。ZRKL俯身在一台老式的显像管屏幕前按动了开关，一阵轻微的嗡声响起，显示屏上的出现了一个不停抖动的失真图像，随即图像慢慢的延展开，在图像足以填满整个屏幕时，抖动消失了，失真的图像逐渐变为了一个色彩艳丽的画面，那正是某台无人设备镜头拍到的画面。

“你们催的比较仓促，我们没时间加装能让这些机器在沼泽表面行走的装置，所以只能先用大块的木板铺路。”SNNM突然想起，刚才确实有工人从一辆卡车上卸下成捆的木板。

“你们的前期准备工作需要做多久。”

“我们会铺一条和履带间距同宽的道路，从这里铺到这里。”ZRKL拿起手边的一份平面航拍图，用手在和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正圆沼泽上比划出了它的直径。“大致到午夜时分，就可以采集样本。”画面上开始有了变化，不知什么时候无人机开始向前移动了，它的移动速度比SNNM想象的还要慢一些。等待是折磨的，但好在近些天SNNM都没有像样的休息过，她找了一辆暂时空置的卡车，沉沉的睡去了。

等到SNNM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外边天色已经变得非常黑了。雪亮的卡车车灯照亮了附近的地区，她看了看手表，按照计划，此时ZRKL应该把木板道路架设好了。她从车厢里钻出来，发现有两位穿戴好辐射防护的员工把她拦住了。

“取样的无人机已经开始返程了。ZRKL让你穿上防护服才能出去。”和医用的防辐射用具不同，工业用的防护用具相当的沉重，但这重量却让SNNM有一种十足的安全感。

她走出车厢，看到原本停的乱七八糟的卡车都被开到了停车场的另一角，空出来的地方现在多了数个临时搭建的板房，这些板房的墙壁都漆着鲜艳的放射性警告标识。

“一会儿在场的所有人员都必须进到这些屋子里，等到样本安全进入那辆车里时，我们才能出来。”跟着SNNM的两个人指了指另一边，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一辆巨大的白色厢车，厢车的侧边印着辐射工业的标志。厢车的货舱门大开，货舱壁挤占了绝大多数的空间，而货舱门也有着惊人的厚度。这是一辆专门用来运输高放射性物质的货车。

指挥卡车一旁的人群突然乱作一团，发出了惊呼声，SNNM顾不得身上沉重的护具，赶忙跑过去看。

“辐射计的读数降到了安全值以下？”

“10号无人机在表层取了100G的表层泥浆样本之后，我们就启动了返航程序，但是在离开受灾区域后，辐射计的读数就一直在下降，一开始我们以为是正常现象，因为整片区域大概率都有很强的放射性，但是在返回的路程上，读数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这种现象前所未闻，在确定安全性之前不敢贸然把它开回来，取样的无人车我们把它暂时休眠在了外边。”

“有没有可能是读数计坏了。”

“新的无人车已经携带多个不同种类的辐射计前去验证了。现在我们只能等。”

人们紧张的盯着屏幕上回传的画面，缓慢前行的无人车携带的辐射计的数值不停的在安全范围内跳动着。很快，镜头画面里出现了那辆停在原地的样本运载无人车。距离在不停的缩进，在这个距离上辐射计已经可以捕捉到穿透力最强的γ射线了，但是读数计还是懒懒的在小幅度的波动。距离进一步的缩进，很快便进入了β辐射在空气中传播的极限距离。读数计微微的向上跳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超过安全的阈值。ZRKL索性命令直接将探测计贴到样本车一旁，操作人员照做之后，两辆车缓慢的平行靠拢，而读数计背景显示的依旧是安全的绿色。

在场的人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在第二辆无人车上携带有4种不同探测原理的辐射仪，它们连同样本车上的那一个辐射仪一起宣告着样本的绝对安全。

“四种辐射仪同时坏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怎么解释。”

“先不要着急，也许只是恰好是取样点周围没有辐射。”SNNM稳定周围人们的情绪，

“再在其他地点取样看看。”

随着更多的履带无人车被拿了出来，更多的木板被架设在了空旷的沼泽上。直到第二天的下午，35辆履带无人车共计在将近20万平方米的沼泽内随机取样70份，这些样本全部和第一份取出的样本一样，在离开沼泽的范围后，样本的放射性指数又全部都重新为正常。

疲惫的ZRKL坐在车里，难以置信的看着屏幕，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终于看向了站在一旁的SNNM。

“我跟你说实话吧，眼前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该退出这里的勘探活动了，这种现象只可能是更深层的物理现象，你们应该去联系核物理方向的专家。也许他们能对这种现象做出某种合理的解释。”

黄沙漫天飞舞，一场铺天盖地的尘暴袭击了茵梦国南部的一个小镇。

街上的行人在收到预报后，唯恐避之不及，早早的封闭了门窗躲进家中，等着尘暴自行离开，他们不知道的是。尘沙中，有五个人正悄声的穿梭在昏黄的阴影里，她们像一个狡猾老练的猎人，凭借这漫天的黄沙帷幕的遮蔽，她们行进着，将自己的枪口对准了垂涎已久的猎物。

UDK一众进入茵梦国已经快满一个月了。在对外部门的帮助下，她们已经彻底搜查了和军方合作紧密的企业和民间组织。但都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在某一天，对外部门的线人在凌晨突然给正在某间出租屋内的猎人致电，告知她们频繁的行踪已经引起了商业部门的注意，为了不引起怀疑，猎人小队兵分两路，除了应付商业部门即将上门的调查员，剩下的人连夜撤离至相邻的教区继续执行任务。眼看着茵梦国的军队调度愈加频繁，留给猎人们的机会越来越少。UDK心急如焚，眼前的路只剩下一条，直接侵入茵梦国军事基地的内网数据库进行搜索。

在UDK将想法通过加密的通信手段告知TIS时，TIS给予了积极的评价，她立刻找到了负责北方分战场的战术指挥部，商议如何最大限度配合此次行动。在UDK的计划中，她们需要北方分战场的方面军出动大量高机动火力吸引茵梦方的注意力，再趁着他们应对进攻的间隙由猎人小队进入基地，骇入内网搜寻资料。这个方案太过疯狂，但TIS还是义无反顾的竭力去推进这项计划的实施。经过几天紧张的讨论后，最终敲定了这次行动的全部细节。

根据曲奇国遍布全国上下的分布式计算网络的运算，这场尘暴将在一个小时过后过境“圣歌”军事基地。按照计划，UDK必须在这场尘暴的剩余持续时间内到达军事基地内的塔台调度室，在那里接入茵梦国军队的内网。

440高地上原本没有任何可遮蔽的植被和岩体，这些都是“圣歌”军事基地的士兵每日清理的结果。但现在，漫天的黄沙让他们的努力都变成了徒劳，在这场能见度不足10米的沙暴中，五名精锐的猎人悄悄的摸上了440高地。

狂风夹杂着粗粝沙土的呜咽声弥漫在天地间，这使得猎人们可以不用惧怕弄出一些小动静惊动敌人，前置侦查的YZY开启了头戴多功能镜的热成像功能，借助它，YZY能看到远处是否有敌人在活动。

根据先前的侦查，在她们面对的方向应该有一道哨塔和铁丝网组成的屏障，YZY扫视四周，在不远的前方看到了一个有着不同深浅的白色剪影站在半空中，剪影的下半部分不知被什么东西挡住，那分明是一个站在塔上的哨兵。她向左右看去，每隔大致20米就有一座哨塔，但只有眼前的这一座哨塔有人在岗。看来，因为突然袭来的黄沙，整个基地都放松了戒备。

YZY半蹲在原地，看向了身后不远处的其他猎人，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并且指了指前方的哨塔，随后平伸手掌，指向了右方不远处无人的哨塔。

（前方遇敌，右方可行进）

所有猎人都佩戴有热成像仪，UDK通过它清楚的看到了YZY的手语。她在空中向下压了压自己的左手，示意收到，她矮着身子，缓慢起身，向着YZY所指的方向前进，剩余的三名猎人紧随着UDK身后，向哨塔前进着。而YZY则率先起身前往右方的哨塔下前置侦查。

在确定四下确实没有其他敌人后，UDK让YZY留意20米外哨兵的动向，自己和YMN一起用便携的氧炔焰开始切割无人哨塔下的铁丝网，猎猎风声掩盖了火焰喷枪时燃烧的声音，绝大部分金属在氧炔焰3300度的极端高温下毫无抵挡的能力。很快，铁丝网上被切出了一个L形状的切口，猎人小队们顺利的通过它，进入了“圣歌”基地。

UDK看了看手表，此时距离沙尘暴消散的时间仅剩下15分钟，她们需要在这段时间迅速前往“圣歌”基地的塔台，那里是整个基地的最高点，能俯瞰飞机跑道和基地的大部分地区。她们翻过面前的一座矮丘，看到了沙尘中一栋栋建筑物的影子，在确定安全之后，UDK让小队兵分两路，自己带领着两人前往塔台，另外两人则绕道寻找基地的供电设施，并安装贴片炸药。虽然茵梦国的基地都配备有备用的发电装置，但冷启动时间至少需要三分钟，在爆破供电设施后的三分钟内，基地都将处于没有电力的状态。按照UDK的计划，她们将在侵入内网窃取到资料后迅速切断供电。

基地的道路上偶尔驶过几辆运载的卡车，UDK一行人巧妙的躲在了建筑物间的阴影里避开了他们，这次沙尘的强度实在太大，除去执行必要任务的士兵外，其余人都躲在了室内。

穿行在士兵公寓楼后的空地时，UDK还听到了一层的某间屋子里，有人在大声的诵经。

很快，机场塔台就在眼前，UDK向上看去，塔台上部的观察室此时已经淹没在了昏黄的沙尘中，只剩下塔台下圆柱状的结构，就像是被无形的巨口吞食。在塔台下方的入口处，有两名士兵正在遮挡沙尘的门房里值班。

UDK悄悄的带领着三人穿过道路，来到了两名值班士兵观察不到的死角里，三人开始商议对策。

“怎么办？要下手吗？”YZY轻声问道，时不时还警戒着沙尘里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UDK看了看表，距离沙尘暴散去只剩下了五分钟，只要利用这五分钟时间冲进塔台，夺取塔台的控制权，就能呼叫为她们下一步行动提供掩护的无人机打击群。她探出头，向门房里看去，里边亮着灯，透过灯光UDK能清楚的看到两名士兵的动向，其中一个正对着UDK的方向，坐在桌子前摆弄着一个像收音机似的东西，另一位站在对面的窗户前，此时正在向窗外看去，两个人都没有在警戒的样子。摆在UDK眼前的，似乎是一个绝好的进攻机会。

她拉上了自己的防尘面巾，示意YZY和自己协同进攻，后者点了点头，举起了挂在胸前的全自动冲锋枪。

“坐着的是我的，瞄准了就开枪。”UDK把准星对准了坐在窗前的人，瞄准了这个男人头部的三角区位置。消音过的开枪声和玻璃破碎的声音几乎同时发出，门房内的两人应声倒地。一切都在微声中发生，UDK三人快速冲进了门房里。中枪倒地的两人全部都是头部中弹，命中三角区的子弹在颅腔内快速翻滚，强大的扭力第一时间撕扯着遇到的脑干和小脑组织，在一瞬间终止敌人的生命，并且防止了他们死亡后神经的无意识颤动引发的其他动静。

“YMN赶紧窗户玻璃砸了，YZY把弹头回收出来。”

YMN飞快的将带着弹孔的玻璃用随身携带的多功能斧轻轻敲碎，只留下不规则的破损痕迹，而YZY则拔出了随身的匕首，用力的插进了已经死亡的士兵头颅中，鲜血和粘稠的脑组织液在匕首的搅动下在地上流成了一片，在取出两枚已经变形的弹头后，YZY甩了甩匕首，将两枚子弹装在了上衣战术口袋里。为了不让人发现，UDK和处理完玻璃上弹孔的YMN将两名倒霉的值班士兵背了出去，扔在了一旁的一个阴影里。猎人们极其熟练的完成了整个过程，在她们准备进入塔台时，安装完贴片炸药的SKRNBU和RU也赶来了。

“记住，行动的时候千万不要损坏设备。”UDK嘱咐完之后，示意有着敏锐反应力的YMN在前方打头。通向塔台顶楼的楼梯螺旋而上，几人轻声的来到了塔台调度室外的大门处。此时，她们已经能听到从调度室厚厚的门里传来的说话声了。YMN轻轻的向下压了压调度室大门的把手，传来的是坚实的回弹触感，说明大门并没有反锁。

“进去之后，自由开火。”UDK下达命令后，示意YZY准备开门。YZY缓慢的压下了门的把手，缺乏润滑的机械发出了让人不悦的摩擦声。

屋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了。

只过了半秒钟，YZY猛地将门拉开，打破了死寂的局面。YMN首当其冲的进了屋内，几乎是同时，就传来了消音冲锋枪的声音，紧随着YMN其后，剩余4人有序的快速突进了室内，当UDK进去的时，已经看到有三人倒在了地上，屋内剩余的人大多木讷的看着眼前冲击的景象，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怎么会有敌人毫无征兆的冲进室内，剩下几个反应过来的则赶紧藏到了屋内能够提供掩护的地方后，徒劳的挣扎着。

“‘火鬼’！右边！”一个下级军官在这种情形下急忙扑到了塔台的通讯平台旁，想要第一时间发出警报，UDK在队伍后方立刻就注意到了这个威胁，但由于她离的实在是太远了，举枪射击的话有损坏仪器可能，于是她朝着离那个军官最近的YMN大喊。YMN听到后，只轻轻的一瞥，在一瞬间就明白了UDK的命令。她快速的向那人跑去，举起自己的冲锋枪，枪托带着劲风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那名军官的太阳穴上，还没来得及打开通讯频道的军官在这重击下一头倒向了一旁，在地上抽搐着。YMN没有迟疑，两声消音枪声紧接着响起，中弹的军官痉挛了两下后，完全停止了动弹。

在塔台值班的敌人此时都已经被猎人小队全部清剿，在其他猎人回收弹头的时候，UDK打开了塔台的通讯频道，向负责支援的北方战区战术指挥部发送信号。在等待回信的时候，UDK已经能透过沙尘看到远处低矮的山脉和外面的小镇了，沙尘已经开始褪去。

“画家01，我是刽子手，已经收到你的坐标，重复你部要求，打击将规避以圣歌基地塔台调度室为中心20米的区域，是否确认？完毕。”

“确认，完毕。”

“刽子手收到，无人机打击编队将在15分钟后前往你部所在位置，请时刻保持友军识别模块开启，完毕，刽子手离线。”

通讯过后，UDK拆开了包在塔台控制面板外的金属护壳，找到了埋藏在错综复杂的线缆中的主机端口，她从随身携带的战术包里摸出了一个沉重的金属盒子，把它连接到了端口上。这是RI交给她的骇客模块，通过它，就能使用远端总部的解密系统分析并筛选连接到模块上的数据。在连接灯不断地闪着绿光时，UDK呼叫着RI所在的信息处理中心。

“画家01呼叫黑羊，信息收集端已经上线。”

“黑羊收到，已经通过远端连接至目标内网，正在甄别数据，请保持连接。”RI早在17岁时就以特招生的身份进入曲奇军校深造，她在电子战方向的造诣让她在准尉时期就参加过数次大型军事演习的通讯保障工作，当RI被TIS安排在行动序列的时候，经常在一线辅助着UDK等人的破坏渗透行动。

“YMN和RU下楼做好警戒，其余人暂时休息一下。”到现在为止，猎人们的行动还没被人发现，YZY此时刚刚检查完最后一个倒在地上的敌人，她把那个壮汉搬到一旁的角落。坐在满是血迹的地上开始休息。

“下一步的计划是这样的，一旦RI拷贝了她们所需要的文件后，我们就在无人机的掩护下撤退，一定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来到这里，基地西北方两公里有一处河谷，只要任务完成后，从西北方逃出去，再顺着河流到达北方的密林里就算任务完成了。

风沙虽然没有停止，但UDK已经能从塔台的玻璃窗看到更远处的景色了，她启动了塔台的雷达系统，终于在雷达显示器的的最外围看到了一个大两小的两个亮点。

“无人机来了。”

臃肿的无人机母舰“强风-1”在两架“疾风-4”空中格斗机正以每小时857千米的速度直奔圣歌基地外围，它的一路狂袭已经触发了从边境到内陆的多个哨站的警报，UDK插入的骇客盒子虽然不能直接夺取防护严密的系统最高权限，但它此时已经控制了防护级别没那么高的接收端所有权，所有有关“强风-1”的预警信息都全数被修改的系统参数自动过滤掉，圣歌基地的人员还不知道，它此时成了信息海洋的一片即将沦陷的孤岛。

在距离圣歌基地还有20公里的空程时，“强风-1”放慢了速度，它将它那臃肿巨大的机腹侧面巨大的舱门打开，高空凛冽的寒风一时间全数冲进了它拥挤的腹腔。10架试验性的“冰雹”重型打击无人机和200架“雪霰”型轻型无人攻击机在零下20多度的强烈冷流冲击下开始慢慢的苏醒。

结构简单的“雪霰”先行启动完毕，这种小而轻的一次性攻击机配备了手枪口径的微型机枪以及150发子弹，在编队程序的共同协调下，这些无人机会像蜂群一般协调发起进攻，在无人机群耗尽子弹后，便会冲向附近的目标，引爆内置的高能炸药。通过弹射加速装置，无人机群快速在高空抛出，在这些被折叠的无人机下降至4000米时启动了飞行的旋翼。每十架无人机在编队程序的引导下结成一个微型打击群，分散着从空中的各个方向向圣歌基地突进。

“冰雹”自带的高级程序在启动上更加缓慢，这种具有重型打击功能的无人机携带着四枚“凝结核”轻型对地打击导弹，通常在“雪霰”无法组织起有效进攻的时候，“冰雹”会从战线外以远高于载人超音速攻击机的速度对目标发动精确打击，亦可以由“冰雹”率先突破坚固的防线，再由“雪霰”顶上后续的进攻。

4架“冰雹”启动完毕后，它们展开藏下机体下的固定翼。装载它们的滑轨伸出了机舱外，在重力的作用下，这些重达两吨的扁平无人机开始在高空滑翔。等待着母舰传送的命令。

在视野良好的调度室内，UDK很快看到了南偏东方向上的一些异样。一片若隐若现的黑色薄雾迎着开始西斜的太阳向基地飘来。转瞬间那雾似乎有了形体，如一团聚在一起的虫群，它的速度飞快，等到UDK看清时，“虫群”已经来到了军事基地的外围的空中，细密的扫射声开始在外面响起，任何在室外可以被识别成非友军的人形目标是“雪霰”的最优先的打击目标，首先倒下的是在外站岗的士兵，经过仔细计算过的子弹风暴毫无预兆的倾倒在他们的躯体上，很快，紧邻着他们的哨兵塔最先发生异样，他们通过步话机直接向基地警备部发出了入侵警告，警备部在收到他们的警报后的第一反应是诧异，因为他们的预警系统并没有接到任何的预警信息。“雪霰”编队在集群突入基地后便开始分散成十数个小的子集群，它们开始以UDK此前上传至总部的圣歌基地构造图为基准，按照计算好的路径开始在基地里寻找新的猎物。这时，基地的警报被手动唤醒，长鸣的警报音回荡在这个山谷中，整个基地开始防御眼前未知的威胁。

“雪霰”突入基地找到的第一批猎物是听到警报后快速出动的基地警备军，UDK在挑选下手的基地时特意避开了驻有大量士兵，特别是快速反应部队的大型基，转而选择了防御相对坚固，但驻军较少，只担任大基地周围预警和护卫的前哨基地。当一支30人的战斗小队从厚重的地堡大门中冲出时，正好撞见在附近空中巡逻的两支“雪霰”编队。事实上，这并不是“雪霰”在战场上的首秀，在冲出来的士兵看到漫天飞舞的无人机时，他们瞬间认出了这种小巧精密的杀人机器。在吃过很多次无人机战术的亏后，茵梦国也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反制措施，他们迅速调集出了地堡中的单兵防弹盾，在几名顶盾战士的先头掩护下，受“雪霰”机体大小限制，其搭载的微型机枪只能发射短小的手枪弹，而单兵防弹盾却可以经受住很多次步枪的攻击。几分钟后，针对“雪霰”无人机的扰波发生器也从坚固的地堡中被推了出来。这种沉重的机器可以在半径100米内让一切正在通过无线方式控制的装置暂时失灵，在扰波发射时，UDK一瞬间感到了自己的脸上略过一些轻微的针刺感，好似空气中突然出现了大量静电一般。她急忙朝调度室另一个方向的窗户跑去，那个方向上，一栋灰色的三层建筑后，夹带着黑雾的火光在空中腾起，随后沉闷的爆炸声接踵而至，震的调度室的玻璃嗡嗡直响。两支在现场交火的编队以及4支正在赶向交战地点的编队正好处于扰波的范围内，在通讯中断的一瞬间，“雪霰”的机体程序进行了3次重连，在确认连接超时后，机体程序启动了自毁程序，每架“雪霰”内置的350g高能炸药在一瞬间被引爆，化作了基地上空怒吼的火舌。

但这一次投入的“雪霰”实在是太多了，这一次发射的扰波只影响到了近一半的编队。“雪霰”上携带的摄像头无时无刻不在回传此次的战斗画面。远在20公里外母舰“强风-1”在收到图像后，确定他们是遭到了战场上无人机扰波的打击。他们不慌不忙的按照预定的计划改变了“雪霰”的巡逻位置，让这些小巧的机器绕到了和UDK所在方向相反的西南方。同时，母舰开始呼叫在当地执行窃取机密数据的UDK小队。请求她们为“冰雹“提供精确的激光制导。

“画家01呼叫黑羊，数据甄别还有多长时间结束。完毕。”

“我是黑羊，甄别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预计在5分35秒之后结束，请再坚持一会儿。完毕。”

“收到，画家离线。”在确认了任务进度后，UDK下令让RU和YMN先行撤退到基地外的高地上，在不被暴露的情况下为“冰雹”提供激光引导。而UDK也联系了母舰的操作员为两个人的行动提供掩护，战场中的一组“雪霰”立刻响应了指令，它们由队列巡逻的阵型变成了松散的护卫阵型，YMN和RU来到楼下，她们很快朝着正在交火的战场反方向飞速奔去，“雪霰”分散在她们的四周的空中，密切的关注着周边的一切动向。好在现在基地的注意力都被地堡附近的交火吸引了。一支倒霉的机场巡逻小队在赶往交战地的时候发现了正在撤退的RU和YMN。但旋即遭到了护卫“雪霰”的猛烈进攻，RU和YMN在确认所有人员都被消灭殆尽后，有惊无险的撤退到了基地外围。

基地里飞行的无人机越来越少，地堡涌出的防御部队已经将扰波发生器装到了装甲运兵车上，开始在基地里机动作战。眼看着这些强壮的士兵就快接近UDK所在的调度室。此时，远方的天空突然出现了如滚雷般的隆隆声，紧接着，数声撼天动地的巨响突然从外边传来，冲天的火舌在UDK眼前的地堡方向腾起，每响起一声UDK都感觉有无形的拳头打在自己的胸口，爆炸声还未结束，但那滚雷声却越来越响，UDK小队戴着的高性能降噪耳机足以将10米内手榴弹爆炸的声浪削弱至安全级别。但在这震天撼地的巨响中，UDK那经过调校的听觉神经也几乎崩溃，她用力将降噪耳机压在外耳上，竭尽全力把嘴张开。只有这样才勉强能缓解声浪带来的伤害。那声音在几秒内达到了最高值，又在几秒内再一次变成远处的隆隆声，UDK从地上抬起头时，这才发现调度室的玻璃已经全数粉碎，她艰难的站起，看到外边有着玻璃的建筑也无一幸免后，这时她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强风-1”操作员在无线电里所说的“当心噪音。”。

4架“冰雹”自从发射出母舱外就一直在基地外十几公里外以节省燃料的方式一圈一圈的盘行待命，在接到打击支援的命令后，它们的中央处理单元在核对了打击坐标后立刻激活了强劲动力的涡喷发动机。这种发动机能“冰雹”能以最高5倍音速的超高速支援战场。这种引擎喷出的不只有长达数米的超高温蓝色喷焰，还有极为骇人的超级噪声，当它俯冲进入战场时，气动布局的坚硬合金外壳以5倍音速的极速与空气的剧烈摩擦时产生的声音混合着发动机巨大的喷焰噪音便成为了另一种震撼人心的巨大武器。这种噪音伤害不仅是心理上的，它同时也是巨大的声压，如果UDK等人没有佩戴降噪耳机，采取相应的保护措施，这种级别的声压足以完全报废人的听神经。在识别到RU和YMN精准的激光指示后，“冰雹”超载了自己的发动机，在计算了弹道落点后在三千米的高度进行了第一轮投弹，随后迅速调整俯冲翼角度，重新跃入高空。在惯性的影响下，低空的导弹速度极快，几乎没有任何能拦截它的东西存在。它精准的命中了地堡附近的装甲车和建筑。爆炸激起的碎石和金属碎块像雨一般落在周围，在“冰雹”呼啸着离去后，只剩下地面上燃着的不知名火焰和还在风中未散尽的烟尘。

“他妈的，这个劲儿……可太大了。”YZY咳嗽着，从地上艰难的爬起。在从猎人连退役后的两年内她一直在当老师，这两年内她没讲过一句脏话，此时她的耳朵里塞满了电视机雪花噪音般的嗡嗡声。在意识到自己讲了脏话后，她下意识的快速呸了三口。“快问问RI到底弄完没有！再不撤我们也得跟着完蛋了！”她大声的朝着UDK喊道，一边招呼趴在一旁的SKRNBU赶快在调度室安装炸弹。

“黑羊呼叫画家，全部数据验证已经完成。可以撤离，请注意安全，完毕。”

“画家收到，画家离线。”

耳朵嗡嗡作响的UDK终于听到了今天的第一个好消息。她迅速的将骇客模块拆下，招呼剩下的三人在扔下足量的炸药后，拿出了滑索钉枪，朝着早已空无一物的塔台调度室窗户外的一间低矮的混凝土建筑打了过去，三人将战术腰扣挂在钢索滑道上，一路滑到了下面，在刚才的打击下，装甲车和一支协同的小队全部遭遇了灭顶之灾，并且在UDK确认数据传输完毕后，她立刻呼叫RU，让她将之前贴在供电站的贴片炸药引爆。现在，整片基地陷入了混乱，趁着这混乱，UDK快步的带着剩余的两人朝着西北方前进，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的士兵，就这样，她们逃离了圣歌基地。”

“画家01呼叫强风-1，我以撤离圣歌基地，现请求“冰雹”最后一轮灭迹打击，是否准许，完毕。”

“强风-1收到，后方的预警机雷达侦测到了茵梦国的重型打击编队正在向我方靠近，最后一轮打击仅能在30秒内指示给“冰雹”。一旦超时我们将不再提供支援。强风-1完毕。”

“画家收到。画家离线。”挂断步话机后，UDK指示随行的YZY和SKRNBU将激光指示器打开，对准塔台高耸的调度室进行照射。一直在天边的若隐若现的滚雷声再次响了起来，但几人已经远离了圣歌基地的范围，使得这声音可以忍受。这时，UDK才看到空中那如同子弹头一般的“冰雹”以惊人的速度变大。在这个距离上，UDK只能看到从“冰雹”上分离出了尾部闪着微光的黑色影子，之后，俯冲的“冰雹”的迅速拉起了机头，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响声中重新跃入沙尘还未完全散尽的灰色天空中。它们撒下的几道影子迅速在基地化作了几道刺眼的闪光，火焰和烟尘顷刻将塔台高耸的大楼遮盖，那些死在猎人枪下的士兵在被取走弹头后，只会被认为是死在了无人机的轰炸下，UDK匍匐在外围的乱石堆上，她眯起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甚至看到了爆炸的冲击波挤压大气产生的折射现象，导致眼前的景象在短时间扭曲了。

“火鬼，晴女，行动结束了，按预定计划撤离吧。”UDK呼唤在另一边高地的两人后，朝着预定的河谷方向继续急行。乱做一团的圣歌基地，直至这一切结束，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一向不喜形于色的TIS此时把眉毛都挤到了一起，此刻她毫不掩饰自己惊愕的表情。这过于激烈的反应把站在她面前汇报的RI吓了一跳。

“虽然搜集到了一些很有价值的情报，但是……可能造成K市大片区域全都失踪的武器，在数据库里并没有找到。从大当量核弹到还在概念的能量武器，我们都没有看到，倒是有很多机密的军队调度。”

TIS的表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她把RI手里的报告拿过来后，一页一页的翻看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在她的面庞上时而出现，时而消散。

“不可能的啊……不可能啊”报告看罢，她喃喃着站起身，从办公桌后来回踱步。时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时而摇摇头，似乎又把方才的想法否决了。

最终她俯身在了办公桌后那扇窄小的窗户前，看着外边被夕阳染上余晖的军事基地，陷入了沉思，RI从未见过TIS如此困惑，在她眼里，大校从来都是雷厉风行，无时无刻不在把握着全局。空气中渗出了紧张感，RI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这件事可能会完全超出了她们的预料。

“猎人一小队的现在部署在什么地方？”TIS没有转身，突然向RI确认猎人小队的信息。

“之前由于茵梦国商业委员会突击调查而分开的小队现在已经进入圣歌基地北部200公里的冈山教区，昨天在冈山北部的深山中和UDK汇合完毕。”

“通知她们，让她们继续潜伏在茵梦国，等到局势稳定后继续深挖可能存有绝密项目到研究所或军事基地。就是翻遍整个茵梦国也要把那种未知的武器找出来。”

RI接到命令后，立刻离开了TIS的办公室，她没有看到，站在窗外看着夕阳的TIS，她那深邃的眼睛里，似乎燃起了一团熊熊的烈火。

冈山北部大山深处，这片生机盎然的原始森林，从昨天开始也变得不那么安静了，天空中经常能听到茵梦国战斗机飞行发出的隆隆声，不分昼夜的响个没完。有了圣歌基地的经历后，UDK听到这种声音就会让她想起暴露在“冰雹”俯冲时那巨大声浪下的感觉，坐在树上休息的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这是小队汇合的第四天，她们进入这片原始森林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圣歌基地被袭

后，茵梦军方的反应非常大，这是自打停战十几年来曲奇国第一次几乎是以自杀式的方式深入敌后几百公里轰炸一个外围的前哨基地，虽然茵梦军方搞不懂这次行动有什么打算，但这一次出现的试验性“冰雹”着实吓了他们一跳。也因此，茵梦国提高了所有军事基地的警戒力度，尤其是紧靠战场附近的几个教区则宣布进入了战争状态。剩余的教区也在不同程度上实施了军事管制。她们在人口稠密的城镇进行活动越发艰难，就连前段时间为了配合猎人小队的对外部门工作组此时也停止了和她们的单独联络。猎人们走投无路之下，只能靠着自己精湛的渗透和伪装技能，躲过了多次意料之外的询问和盘查，钻进了这片鲜有人踏足的原始森林中。

猎人们就这样在大山中度过了8天，身怀多种生存技能的她们把这片无人的山谷当成了自己的乐土，这里有着不计其数的野味和山珍，她们每天的三餐都来自于这片森林的馈赠，为了规避空中的侦查，猎人们选择了一颗枝繁叶茂的老树当做掩护，在树下清理出了一片空地架设起了无火无烟的散烟无光灶，吃惯了野战干粮和罐头的猎人们对这片土地上的各种动物都充满了品尝的欲望。这也成为躲避敌人追查的日子中少有的乐趣。

又一天过去了，这天深夜，UDK端着一杯刚烧开的山泉水来到树下，她看到坐在一旁鼓捣着电台的YZY时不时用力摇晃着自己的头，似乎想把脑袋里碍事的东西倒出来。

“耳朵里还在响吗？”

“嗯，可能是之前伤到听神经了，但是不碍事，等回去之后要去护理中心看一下。”她扭开架设好的电台，戴上耳机准备收听公开消息，在这片大山中，这是她们了解外界信息的唯一渠道。对外部门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和她们联络了，但UDK并不着急，在这片大山里，她们可以在这里潜伏很长时间。直到确认外界绝对安全以后再堂而皇之的进行活动。

此时营地里只剩下了YZY和UDK，剩余的八人被安排到附近的高地进行警戒，据她们在山外边的村落里打听到的情况，这里虽然人迹罕至，但也偶尔有老练的猎户来这里打猎，在进山的路上，UDK就发现了很多人生活过的痕迹。在确认周边至少十公里都没有生活的痕迹时，UDK才把落脚点选在了这里。

漆黑的大山里没有丝毫的亮光，夜空中的星成为了唯一的来源，茵梦国的星空和UDK快能背熟的星空很不一样，在这里只能看到那雾一样银盘的一角，在驻训基地的夜空中只出现在北方地平的霜星，此时却高悬在她们的头顶，发出梦幻般蓝色的寒光。UDK克制住了想继续欣赏迷人星空的欲望，按照以前的约定，对外部门工作组承办了一个没什么人气的彩票开奖节目，节目在每天晚上10点播出，根据彩票的不同种类，以及不同的号码组合向境内执行各种任务的特工们公布密语，但直到今天她们收到的都是“无人中奖，奖金累积到下期”的消息，这意味着，对外部门评估当前形势依旧不适合她们继续活动。（到这里）

但今天，情况似乎有变，在听了两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开奖后，轮到了传递给猎人们消息的“幸运25”环节。该环节会将中奖号码以6组四位号码加1位特殊号的方式公布，但对于猎人们来说，这组号码需要将这25位数字以特殊方式排列成5X5的数字矩阵，之后再对照解密的密钥字典就能解出对应的密文。

“今天的头奖号码是，7088-3494-1237-0012-5492-1243-C，恭喜这位购买ID名为‘怀望南山’的幸运听众赢得了奖池金额的一半，足足有115万茵梦元的头奖……”

后边的内容以及不重要了，YZY在一张纸上快速的誊写着这串号码，头奖即是说明有最高级别的紧急事务亟待处理，在对照过密钥后，她们解密出了一条由简码写成的短讯。

“就地销毁所有装备，最快速度赶往东庭教区长途汽车站。”

UDK一行人接到消息后在山里掩埋了所有携带的装备，趁着夜色迅速的出山。东庭教区距离这里有一千多公里，紧邻着茵梦国的另一个盟国——理想国。为了避免暴露行踪，UDK决定将现有人员打散为两人一组。五组人员分别搭乘不同班次的公共交通工具前往东庭教区。一路上，每个城镇都有相当多的哨卡，街上巡逻的军车也越来越多。但由于猎人小队早已将所携带的所有装备销毁，凭借着一口地道的茵梦语，五个小组都顺利的到达了东庭教区。

“这里说话不方便，你们赶紧跟我来。”在长途汽车站迎接她们的人穿的其貌不扬，一身许久没洗的粗布衣服，头上戴着茵梦国特有的纹饰头巾，任谁看也只会觉得这是个在东教庭这片满是黄泥的山间艰难讨生活的农妇。而UDK一行人在到达东亭教区后也换上了这样的衣服。她们从长途汽车站出来后，在联络人的带领下上了一辆停在了镇外乡间公路上停靠破农用机械斗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牵引着车斗的引擎轮机突突突的响着，冒出焦臭的浓烟，在驶出人多的小镇后，斗车开上了一条无人的崎岖山路，UDK坐在满是干燥泥巴的车斗里，向开着车的联络线人问道。

“一句两句话说不清，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线人把只剩一根铁棍的档把推到了高档位，但UDK却没觉得车速提高了多少，倒是前引擎发出了更加响亮有力的突突声，喷出了更多浓烈臭味的黑烟。

“没有办法，要在这附近活动只能这样，你们在圣歌基地的行动完全不计后果，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军事教廷的主教们。他们派人在行政系统内大范围的调查，要不是总部提前让我们把手头的工作停下，现在就已经有一批同志牺牲了。”

“我们也是把命都快搭进去了，但TIS大校下令搜查的秘密武器到现在连影子都看不到，还得继续在这里查。”

“不用查了，根本没有什么秘密武器。”

“你怎么知道！”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我就是为这个事情来的。”

斗车颠簸了几个小时后，停在了一个快要荒废的村庄里，被遗弃在村里的狗被斗车引擎的噪音吸引，从村子的某个角落跑来，对着这群不速之客狂吠不止。一行人没有理会它们，径直朝着村子后的山上进发，这里是茵梦国和理想国的国境线，但由于这里没有人居住，也不是什么要地，便没有边界的教廷军在此巡逻。她们轻松的爬上了村后的山，联络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袖珍的望远镜，在确认具体方位后，拿给了UDK。

“三点钟方向，你自己看吧。”

UDK拿起望远镜，朝着联络员说的三点钟方向看去，那里坐落着一道山谷，此时太阳已经绕到了山谷的背后，巨大的影子洒在了山谷里，看上去漆黑一片。但旋即，UDK就注意到了一个十分异常的情况。

用山脉最高处延伸至下方的两道山脊，有一道从中间径直的断掉了。在断面处形成了一道落差极大的绝壁，看上去完全不是自然形成的。UDK顺着绝壁向下看去，发现了更加惊人的事实。绝壁下方的土地颜色竟然和周围的地块完全不同。她又仔细的看了看，在山脚下发现了一个村落，眼前的村落分布十分奇怪，似乎在这里生活的村民很讨厌村落中央的位置，那里一栋房屋都没有。一道闪电突然闪过UDK的脑海，眼前的景象和两个月前那个清晨看到过的新闻在一瞬间重叠在了一起。她再次的仔细查看，终于看到了一个圆形的区域精准的落在了这片村落的中间部分，它将范围内的村落连同山脉伸出的一支低矮的脚一并吞噬，只留下地面上整齐的一个圆形。

“这……”UDK放下了望远镜，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一边的YMN看到UDK如此惊讶的表情后，抢过了UDK手中的望远镜。在查看一番后，相同的表情也出现在她的脸上。

“她说的是对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武器”

“退一万步说，即使那种武器真的存在。”联络人解开了绑在自己头上的脏破头巾，一头长发顺着柔和的山风飘荡。“茵梦国有什么必要将这种武器投入到自己和盟友的边境处，而且还是这样一个连百户人口都不到，毫无战略价值的村落？”

“现在茵梦国内部的清查把我们逼得非常紧，我们没法向上面发送任何信息，但我会尽快安排你们回国。你们一定要告诉TIS大校，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这一次，我们遇到的是完全有理由恐惧的威胁。”

很快，UDK一队的十名猎人开始着手返回国内，在和茵梦国城市中的巡逻军玩了近两个星期的猫捉老鼠后，她们终于踏在了曲奇国与茵梦国接壤的靠海戈壁，但她们没有和危险告别，在东亭教区边境看到的景象深深的刻在了她们的脑海中，她们明白，那才是她们应该真正防备的危险。但知晓这危险的，并不只有这些猎人们。

SWK已经连续数天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了，TIS和SNNM分别领导的两支调查小组几乎在同时向MG汇报了她们遇到了全新的麻烦。听她们描述，似乎都遇到了常理无法解释的问题，经过多方面的协调，SWK最终决定把两个团队组织在一起进行闭门会议。

“会前我要重申一下，到现在为止，你们的所有行动都没有对社会进行公开，同时，在这个会议室内没有秘密可言，各位都请自觉遵循信息对等的原则。这次我们遇到的事情都很不一般。大体情况我已经听灾难调查组的两位高级执行员，SNNM和TIS说过了。我希望你们二位能将更多的调查细节共享给与会的人员。SNNM你先来吧。”

“我就直入主题了，在进入调查组前，我作为K市应急救援的指挥组长，指导K市市属的救援力量进入过受灾地区，结果各位都知道了，救援队员204人全部遇难，死因是超致死剂量的辐射引起的急性辐射病。在半个月后，一支有辐射环境作业经验的小队进入受灾区域进行勘探，但在采集样本的时候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调查进度阻滞。之后的一个月内，我按照ZRKL的建议找到了曲奇大学的校长AZS，在AZS的推荐下，由红魔高等研究院量子物理研究室，曲奇大学原子物理研究所牵头的物理学家队伍第三次进入受灾地区进行调查。经过近一个月的现场勘测，专家组给出了他们的意见。”

“我们正在经历的，是目前我们所掌握的物理规律无法解释的事情。”

此话一出，会议室切切私语。

SNNM拿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他们的结论并不是空穴，这份报告是前去勘探的物理专家组给出的专业建议。现在，我简单的念给各位听。”

“第一，K市金融区离奇的消失范围，是以原K市金融街街心花园中某处为球心，以250m为球半径的绝对球体空间，在这一空间内的任何实体物质都无法幸免，如此大体积的物质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又不存在任何形式的能量释放，这是质能公式无法解释的事情。”

“第二，通过多次测量，球体空间的球半径是绝对的250m，不存在一点误差，这种完美的球体曾经只存在于理想状态的数学模型中。以人类的技术，目前做不到这一点。

第三，突然出现的沼泽是这些现象中最诡异的，首先，行星物理探测中心的专家早就解释过，在附近都是坚硬基岩和成矿区的地质结构中，突然在某一天就变成了深达250米的沼泽。无论从地质学还是物理学上讲都是绝对不可能的。在第三次调查中，物理学家采用高精度声呐重新探测了沼泽的密度分层情况。声呐绘制的结果显示，在这片沼泽中存在着数个和周边密度显著不同的球体，同样的，这些球体通过声呐测量，它们的圆度也超过了声呐仪的能测量的最小误差，换句话说，这些也是绝对球体。之后最令人费解的，就是致204人死亡的辐射，经过后续的勘测，沼泽不同的深度有着不同类型的辐射。在地下200-100m处，监测到的是能级最高的快中子辐射，随着深度的减少，高能中子的比例也逐渐减少，诸如γ射线和其他的次级辐射开始增多，这些次级辐射一直到表层都有着相当高的强度。辐射强度计在沼泽表面测量到的读数为每分钟34.2标准值，无防护进入其中20分钟就能达到最低致死剂。然而，这种规模的中子辐射只存在于人工裂变，由一个大质量的原子核裂变为两个较小的原子核的过程中释放出来。虽然在自然界中存在自发的中子裂变，但其概率低到在百万年内只会发生一次到两次。”

“你是说，在沼泽下的，实际上是一个裂变反应堆？”

“它什么都不是，SWK议会长。它的出现颠覆了构筑我们所知世界的基本规则，在我们的认识里，它根本不会存在。”

“可它还是存在了。”

“这就是我最后想说的，要么是我们的认知出了问题，要么是我们的世界出了问题。”

“我也深有同感。” TIS正了正身子，向汇报结束的SNNM投去了认同的目光。“在最初，我一直认为这很有可能是茵梦国新开发的新型武器，因为其隐蔽，破坏力巨大，我自始至终都把它当做最高威胁。以至于我手下的调查员向我提议让分战场的正规军提供掩护时，我也以这个前提为判断标准，让她们在无人机打击群的掩护下进入军事基地筛查数据。但是，三天前，我的调查员回航时，给我带来了这样的消息。位于茵梦国和理想国边境附近的东庭教区，一个名为迷途的村落，发生了和K市金融街一模一样的事情。据初步测算，消失的面积大概在7万平方米左右，约为K市金融街消失面积的三分之一。消失的部分包含了村落附近山体延伸出的短支，原有的地貌被黑色的裸岩替代。今天的茵梦国的多家新闻，报社也都对这个事件进行了报道。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我的调查员没能继续深入，但是这足以证明我之前的猜想是错的。迷途位于茵梦国和其盟国的边境，且没有任何战略价值。即使茵梦国皇帝发疯，我想他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实验新武器。因此，我也认同SNNM所说，这是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未知灾难。”

“……然后，我尾号4345的银行卡里还有150万曲奇元，这是我在部队服役时，执行任务得到的各项津贴，这些钱足够你们下半辈子的花销了，包括小MRN到大学的学费。当然如果她有能力读到研究生的话，应该也是够的。还有，别让老爸再去碰股票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金融高管，买股票却一直都在赔钱。

最后，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曾经后悔过，痛恨过自己的选择，但一切的转变都发生在我被召回后，那一刻，我是心甘情愿的，没有遗憾。”

“再见。”

UDK念罢，将自己手中的遗书对折后，慢慢的将这份遗书撕碎。最后，她轻轻一抛，一叠纸片飞进了面前快熄灭的火盆。轻轻跳动的余火贪婪的舔舐着落在炭火上的纸片，一时间疯狂的生长，明亮的光芒一瞬间迸发出来，塞满了快被黑暗吞噬的小房间。

“心甘情愿的？”一旁的YZY呆呆的看着火盆，似乎在通过这火凝望着远方的某个人。她听完UDK的遗书后过了好久，喃喃的问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询问UDK，还是反问自己的内心？

“那不然怎么写，写自己被逼的？”

“也是。”YZY依旧呆呆的看着那火盆，她轻叹了口气，展开了自己的遗书。

“给E市市立初级中学1929级二年级B班全体同学……”

正在这间隔音的小房间里进行的是猎人连的独特仪式。经过多重严酷考验的猎人们在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上远超常人，但即使是强如她们，在面对种种危险的任务时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一种悲伤的死亡文化在这支连队建立之初就伴随着她们成长，如果某位成员在危险的任务中丧生，特别是在作战时不幸牺牲，同队的队员会不计一切代价毁掉包括尸体在内的所有能证明她存在过的证据，不仅因为猎人部队的存在是机密，就连猎人本身也属于机密，她们身上所使用的各种药剂和仿生神经束都是价值连城的医用技术，即使小队全军覆没，也要保证这项技术不能留出敌人手里。她们在这世上能留下的唯一物品只有出发前的这一封遗书。倘若能活着回来，在曲奇国的文化中，活人留下遗书是十分不吉利的事情，必须在众人的面前大声的读出来后烧掉，才算作罢，因此也就有了这间专门给猎人们准备的小屋。

会议从下午一直开到后半夜，MG不停的叫大厦内负责会务的小组端来一壶又一壶提神醒脑的浓茶。但七人委员会在听完报告后，除了时不时向两位调查主官问一些细节性问题外，其余的时间会议都被轻声的哀叹和死寂的沉默挤满，过了好久之后。坐在SWK身边的七人委员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侧过身子，跟SWK附耳低语了几句，SWK轻微的点了点头后，那名委员突然正色，看向了SNNM和TIS。

“即使是茵梦国举国上下对我们继续发动全面战争，它的威胁也在你们所说的这种未知灾难之下。先是K市，再是迷途村，下一个是哪里？是教皇廷还是中央市？是下一分钟就来还是十年之后再降临？没有人有头绪。但我们也不是坐以待毙的生物，历史上，为了探寻未知的人不计其数，有的人青史留名，有的人则连尸骨都没有留下来，但这并不妨碍伟大的人们继续求知，刚才听了你们的汇报，我和其他委员，还有SWK议会长交换过意见，委员会更倾向于我们还没能正确的认识这个世界的规律，现在，这个任务到了你们的身上，我们会在职权范围内给你们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援，无论是资金还是人员。这并不是建议，而是命令。北方的战事正在开始逐步升温，你们越早进行研究，可供支配的资金和人员就越充裕。为了曲奇国，尽快开始吧”

“我来向你们介绍一下，曲奇大学校长，AZS。”

隔天上午，忙了一晚上的SNNM在小憩时被MG叫醒，她被另进了一间透光良好，宽敞的办公室，在这里，他见到了昨天参会的TIS和AZS，没被叫去开会的调查组顾问YOYO此时也和在场的几个人站在一起。SWK正在为TIS和YOYO引荐这位干练的大学校长。“SNNM在之前的项目和AZS已经进行了一些合作，你们两位还没见面吧。”

“你们好，叫我梓就可以，我除了管理曲奇大学之外，还是负责统筹调配全国科研任务的主任。眼前发生的事情，学术界也应该出一份力，而且应该占主要部分。”

“没错，现在发生的事情，很可能会涉及到基础科学领域。没有学者的帮助，很难有所进展。”TIS上前和AZS握手后，精神抖擞的立正在原地，向她敬了一个军礼。

“特殊战略平衡部队主官，大校，TIS。”

“我和SNNM一同隶属于最高议会。特殊灾难调查组顾问，YOYO。”YOYO和SNNM分别上前和TIS握手，在松开SNNM的手时，TIS似乎有些迟疑。

“怎么了？”

“听说你来自K市，认不认得现任的市长，JOKER？”

“我是她的前任顾问，在被借调至最高议会前，我一直在她身边。”

“很好，SNNM顾问，我和JOKER曾经在十几年前一同在前线做军事观察员，比当时的我资历更老，她的行事风格雷厉风行，深深的影响了当时还年轻的我，我希望在与你未来的合作中，也可以看到她的影子。”说完后，她意味深长的松开了SNNM的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今后的灾难探测工作，就由你们几人共同商议，共同领导，你们是来自学术界，行政系统，对外部门，以及军界的精英，几乎代表了我们最精锐的力量，请你们一定尽全力而为。”

新的灾难调查研究小组就这样匆忙的成立了，但她们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在半天之后，匪夷所思的灾难就再一次的降临了。

H市，市中心地区。

黄色的隔离带已经架设起来，周围围观的人们好似怎么劝都劝不完似的，当警察将他们劝离至别处时，他们又会折返回来，对着隔离带内的景象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个小时前，这里曾经屹立着巨大的停战纪念碑，23年前，曲奇国和茵梦国之间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按下了暂停键，对于茵梦国来说，这场战争直接让这个屹立近两千年不倒的帝国失去了富庶的南部省——也就是今天的曲奇国。而对于刚刚建国不久的曲奇国而言，在战争中期，激烈的战事就已经埋葬了全国近二分之一的人口，这直接导致了今天曲奇国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衡。但相比死去的人，活着的人更有理由坚强的活下去，在曲奇国的主要城市的市中心，一座座高大的停战纪念碑拔地而起，这是一种鼓舞，也是一种警示，它提醒着人们，眼前的和平只是你死我活的生死战那转瞬即逝的中场休息。每个人在凝望着纪念碑时，都仿佛能直接感受到在那戈壁的北方，日夜不眠的巨大梦魇。

但现在，连同纪念碑在内的基座和附近的十字路口都消失了，有目击者还称，一并消失的还有几辆刚好驶入这范围的汽车，现场顿时变得十分混乱。在接到报警后，SNNM第一时间让交警把路口封锁，并且驱离附近围观的群众。有了救援队惨死的教训，她立刻联系了最近的地质勘探队，在嘱咐了数遍一定要穿戴好辐射防护后，她急匆匆的从中央市乘专机赶往现场。

“奇了怪了，辐射计的读数是正常的。”取代十字路口和纪念碑的地形和前两次的消失事件完全不同，这里出现的是一片粗糙的砂岩，在小心翼翼的测量周围的放射性读数后，率先到达的勘探队发现这里十分安全。在经过短暂的试探后，很快有几名胆大的年轻人穿戴好防护服，挑开警戒线来到里边进行测量，在确定读数正常后，一名年轻人甚至站在这片砂岩上开始脱掉厚重的防护服。

“好像……没事啊。”她蹲在地上，赤着手在地上摸了起来“这就是非常普通的长石英砂岩啊，标本室里有一大堆。”

因为这骚乱导致附近交通拥堵的SNNM来到现场后反倒给已经平静的现场引发了新一轮骚动，她在看到有人进入到消失的区域内时，歇斯底里的朝他们大声咒骂。负责封路的交警在看到大声喊叫的SNNM时，以为她也是来看热闹的，便上前阻止她进一步靠近，焦急的SNNM担心再次出现上一次的悲剧，她没有多想，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到了阻拦自己的交警脸上。暴怒的交警便和SNNM撕扯了起来，附近的警察在发现这边的动乱后，也加入了制服SNNM的行列。最终，场面变得无法收拾，SNNM的双手被反绑着，她一边叫喊“你们担得起责任吗？”一边被押进了警车里，连掏出最高议会证件的机会都没有。

在发现联系不上SNNM后，MG迅速了致电了H市的相关人员，她这时才知道SNNM被H市的交警扣在了警察局里，只得派YOYO前去把SNNM弄出来，在发现是真的最高议会顾问后，交警整个人眼睛都傻了，他拼命的向SNNM道歉，乞求她的原谅，但此时SNNM已经懒得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了，她带着留在脸上脖子上未消的红印又回到了H市的事发现场，继续她没有做完的工作。

“我检讨。整件事我有错在先。是我先入为主，将K市金融街碰到的强辐射现象自顾自的代入了这次的现象中。”SNNM兴致很低，她坐在勘探队在附近征用的一间民房内，在灾难领导小组的视频会议中，她向小组的几位成员做着检讨。

“虽然我认为你保持谨慎的想法很好，但SNNM，我必须要重申，调查的内容，调查的方式可都还没有对公众开放。”视频里，SWK面无表情，但SNNM知道，像SWK这种大人物，即使十分不悦，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你暂时回到最高议会里负责调查的部门间协调工作吧，让YOYO接替你的工作。”

“是……”结束视频会议后，SNNM蜷缩在桌子前，哭的像个泪人。

“对不起，牛乳队长……你本不应该死的……”

“天呐……纪念碑……纪念碑……”HSI在供护士的休息间里看到了H市消失的新闻后，猛地想起那一晚NYN的梦话。

难道……她和这次的事情，有什么联系么？她从休息间探出头去，此时的NYN正拿着HIS刚才给她的手机，开心的正在病房里和某个人聊天。她看着那个灰头发的女孩，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

但愿是错觉吧，HSI不再想看这样的新闻了，最近超出常识的事情越发的多了起来，她开始有一种模糊的预感，组成她脚下坚实地板的大理石开始松散，周围的墙体也在沙沙作响，小块小块的墙皮开始崩裂。医院，不，不只是医院，整个世界似乎都开始崩裂。那个记忆中的世界正在消失。

别再来了，千万别再来了。她双手合十，紧紧的把眼睛闭上了。

秋雨潺潺，一个极其普通的夜晚，曲奇国中央市军用机场落下了一架小型的“西北风”运输机。

机舱门缓缓打开，从中走下来两位身材高挑的乘客。一名有着棕色长发的女孩率先将携带的雨伞撑了起来，跟在后边的是一位和她年纪相仿，有着一头金色短发的西装女人，她的金色刘海将她的眼眸完美的遮了起来。别人丝毫看不见她刘海的目光到底在看着什么地方。

“JGN少校！ICG特工！欢迎回家！”

在雨中等候多时的RI郑重的向两名刚下飞机的乘客敬了一个军礼。随后，她一改方才严肃的神情，快步的跑了过去。在雨中和她们拥抱在了一起。

“JGN姐，小莓姐！我好想你们啊！”

因为未知的可怖的地域消失现象，现有的所有武装力量都需要被重新调配，除去极为重要的关键部门的情报人员外，其余在外进行着各种任务的人员被召回了国内，潜伏在弗国行政系统中枢三年的猎人连成员，TIS的王牌，被称为“零号猎人”的JGN，以及对外部门主官V·VAN手中，代号“莓”的王牌特工ICG，在交接了她们的各项工作后，赶往了弗国的池山军用机场搭乘了军方派去的专机，重新回到了她们阔别已久的祖国。

“你们是最后一批回国的人，猎人连提前部署在外的其他成员早半个月前就都回到了驻训基地，哦对了对了，UDK姐她们也都回来了，还有YMN姐，RU姐。大家都回来了。”

“那看来，这段时间TIS的日子不太好过啊……”JGN轻轻的说着，掸了掸落在肩上的雨珠。

她仰头看向了阴霾的天空，不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RI，我们走吧，该回去述职了。”

世界重叠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