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阴错阳差·下篇」

魔眼。

突然拿到这种东西，正常的反应想必是大吃一惊吧。为什么魔界大帝会待在那种小巷子里？为什么会给我这种东西？

我的脑袋有点跟不上这种过于配合的好运发展。

然而，我是基于神谕行动，意思是这发展正符合那家伙的心意。一想到这一点，我真想立刻把这只眼睛挖出来踩烂。只是感觉会很痛也很恐怖，所以我并不会真的动手。

我决定总之先踏上归程，却不由得诅咒起自己的天真。

走在路上的行人都呈现双重影像。一个是未来影像，另一个是实际影像。即使脑袋明白，但人的行动没有规则。

因此目测错误的我撞上了其他人。

「喂！你走路不看路吗！」

对方一看就是个凶神恶煞般的流氓。

下巴蓄著胡须，脸上带有伤痕。感觉不像是冒险者，而是那种盘据在城镇里的寄生虫。

「真是不好意思，我眼睛不太方便。」

「眼睛不方便？那就贴著路边走啊！给我听好了，在这一带，眼睛或耳朵有毛病的家伙会用更自律的态度在路上走！」

被找碴了。虽然语气吓人，不过可以听出对方并没有那么生气，只是心情有点不好。

「以后我会多注意。」

「没错，要多注意！」

我不想和对方有更多牵扯，因此摆出退让态度漂亮地应付过去。

流氓啐了一口，迈开步伐准备离开。

「啧……啊，对了，我有件事情想问你。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一个喝醉酒的蠢蛋？那家伙昨天一个晚上没回来。」

当流氓转过身子的时候，我看到了。

[一个盆栽直接打中流氓的脑袋。]

这是反射性的行动。

我在右手上凝聚魔力，发动风魔术，把流氓打飞出去。

「呜啊！」

流氓虽然滚了一圈摔倒在地，不过却立刻做出减缓冲击的动作并站了起来，瞬间拔出佩剑并把剑尖指向我。

「你这混帐，搞啥……」

这时，「哐」地一声，一个盆栽掉了下来。

我和流氓都抬头往上看。

只见上方有个一脸吓傻的中年女性。

「对……对不起！你们没事吧？」

「啊……嗯，没事！」

我随口回应后，女性返回家中。

流氓来回看著自己的位置和我还有那个盆栽，用力吞了口口水。

「……呃，我有看到一个醉汉倒在小巷子里，大概是跟哪个人起了冲突吧。那么，我先走一步了。」

我迅速讲完这句话，然后离开现场。毕竟我可不想和那种流氓扯上什么关系。

不管怎么样，这魔眼果然还是有点用处。

只是如果因为这个而再三引起麻烦也不是办法，还是要尽快确实掌控才行。

★ ★ ★

回到旅社后。

把遇上魔界大帝的经历说出来后，两人都大吃一惊。

「魔界大帝吗……没想到她已经复活。」

难得看到瑞杰路德表现出惊讶的反应。

「我完全没预料到会突然得到魔眼。」

「赐予他人魔眼是魔界大帝的能力。」

魔界大帝奇希莉卡·奇希里斯。

复活的魔帝，别名魔眼的魔帝。虽然战斗力没什么特出之处，然而据说她的体内隐藏著十二个魔眼，能够看穿一切万物。

其中最让人畏惧的能力，是她可以把他人的眼睛变成魔眼。多亏有这能力，奇希莉卡让所有的部下都拥有魔眼，成功取得足以统治魔族的力量。

据说还有一些魔族单纯只是因为想要变强，所以加入奇希莉卡的麾下。

「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城镇呢？」

「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清楚魔王和魔帝的想法。」

瑞杰路德耸了耸肩。

也对，毕竟他连过去长年追随的魔神真正想法都没弄懂过嘛。

要是这样回答大概会让瑞杰路德非常消沉，所以我并没有真的把这句话讲出口。

至于艾莉丝，听到魔界大帝这名词后就兴奋得双眼放光。

「好棒啊，我也想遇到！」

「你想遇到魔界大帝吗？」

艾莉丝和奇希莉卡……让这两人凑在一起会说些什么呢？我也有点兴趣。

说不定她们意外合得来呢。

「她还在城镇里吗？」

「这个嘛……」

如果明天再去小巷子，搞不好又会看到她饿肚子倒在那里。

总觉得她是会故技重施的那一型……不，应该不至于啦。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在找人，我想一定已经在圆环之理那类东西的引导下迈上旅程。（注：出自动画《魔法少女小圆》）

「我想她大概离开这城镇了吧。」

「是吗，真遗憾。」

嘴上虽然这样说，不过艾莉丝还是会在明天就立刻跑去小巷子里看看吧。

「总之就是因为这样，我要暂时窝在旅社里不出门。两位请自由行动。」

他们各自点了点头。

★ ★ ★

为了掌控魔眼，我花了一星期的时间。

直接讲结论，其实并没有特别困难。

要靠魔力控制魔眼，和以无咏唱方式使用魔术的感觉很相像，是我至今为止已经做过无数次的事情。也就是要利用魔力来制造出「看到的景象」。

虽然一开始不知所措，不过察觉眼前有两个焦点之后，接下来进展迅速。

两个焦点的其中之一是透明度。

看起来就像是十八禁游戏里的对话视窗。一开始的设定是最大值，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呈现双重影像。

所以要让第二层影像尽可能变淡。

缩减并集中眼睛深处的魔力后，未来的影像会变淡，让现在的影像变明显。因为我觉得随时都能看到未来应该会比较方便，所以淡化到不会特别介意的程度后就停止调整。

接下来要维持这个状态。只是一有松懈，透明度就会变化。

花了三天才终于能够保持稳定。

至于另一个焦点则是长度，或者该说是距离。

把魔力灌注到眼睛前方后，就可以调整要看到距离现在多久以后的未来。测试的结果，我得知最久大约是一秒后的未来。

当然只要灌注更多魔力甚至可以看到两秒以后的未来。

不过虽然看得到，影像却会晃动，而且会同时出现二到三个影像。大概是因为未来随时在变动吧。

同样灌注魔力后也能够看到三秒、四秒之后的未来，但是如果拉长到五秒，就会出现很多层晃动影像并引起头痛。这代表未来就是有如此多的可能性。而且要是我企图把焦点放到太远的未来，似乎会对脑部造成负担。奇希莉卡也说过要是拿到两个魔眼，有可能会变成废人。

说不定她那种疯疯癫癫又随随便便的样子就是受到魔眼的影响。

总而言之，能利用的安全范围是一秒。

为了得出这结论，我又花了三天。

然后再努力了一天，才终于可以同时调整两个焦点。

总共七天，我成功把预知眼掌控到一定水准。

★ ★ ★

那么，在我大喊著：「沉静下来吧，我的预知眼！」并努力控制魔眼的期间，艾莉丝和瑞杰路德每天都双双一起外出。

至于回来的时候，艾莉丝每天都汗水淋漓，瑞杰路德则是一如平常地摆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不过看得出来有点冒汗。

他们两个人是结伙去做某种会流汗的行为。

而且是每天！

「那个……我问这个只是想参考一下，你们两位到底是在忙什么？」

于是，艾莉丝拿著充分拧乾的毛巾边擦汗边回答：

「哼哼！是秘密！」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开心，是不是瞒著我在做什么秘密的行为呢？例如打出好球一杆进洞之类？至于我，是不是只能把吸满艾莉丝汗水的这条毛巾拿来闻而已呢？

不，我并没有感到不安。

反正，他们两人应该是找了个地方特训吧。

尽管看不出来，不过艾莉丝私底下是个很努力的女孩。在菲托亚领地时，她也经常在假日和基列奴一起训练。那时我问她在做什么，艾莉丝也是一脸得意地回答：「是秘密！」

所以，这次大概也是同样情况。

这天晚上，我作了个梦。有个看起来像是三十四岁尼特族的家伙一边戳著我的脸颊，同时在耳边对我说：「从今天起，你的外号就叫作败·家·犬」。

我想这应该是人神干的勾当。

那家伙总是不做正经事。

★ ★ ★

过了一星期后，我向两人报告自己已经能够控制魔眼。

于是瑞杰路德提议，要我和艾莉丝交手一场。

他是想确认魔眼在战斗中能派上多少用场吗？还是想要看看特训的成果？

因为和艾莉丝对战可以一箭双鹏同时达到两个目的，所以我很爽快地答应。

一行人移动到沙滩上。在瑞杰路德的见证下，我们拿著从路边捡来的木棒对峙。

「你以为有了魔眼就能打赢我吗！」

今天的艾莉丝比过去更加自信满满。

想必是在这一星期内掌握到什么成果。

我想守护这张自鸣得意的表情。

「输了也没关系，因为我只是想先确定在战斗中能看到多少状况而已。」

话虽如此，今天的对决不使用魔术。

毕竟我这边也想确认成果，就靠著设定成能看到一秒后未来的魔眼来战斗吧。

「哼，这话是很有鲁迪鸟斯你的风格，不过……」

艾莉丝话讲到一半，我眼前出现影像。

[艾莉丝突然用左手握拳打过来。]

要是没有预知眼，我大概来不及反应吧。

特别是在先制攻击方面，艾莉丝拥有与生俱来的才能。

「喝！」

「我闪！」

我先仔细看清艾莉丝的动作才出手反击，狠狠打中她的侧脸。

下个影像。

[艾莉丝毫不畏惧，使用右手木棒继续发动连续攻击。]

这是艾莉丝的强项。无论受到多少攻击也绝不退缩，而是会继续发动下一波攻势。再加上她的下盘稳定，稍微受创并不会导致身体晃动，反而受到越多伤害内部压力就会越上升，攻击性也跟著增加。

「嘿!」

「看招！」

我加强力道打向她的手腕，艾莉丝放开木棒。如果是过去的我，大概会认为胜负已分。因为至少跟在基列奴身边修行的时期，剑被打落的那瞬间就已经算是败北。然而，我看到的影像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艾莉丝已经准备好开始下一步行动。]

换句话说，这是一种假动作。

她故意放开木棒，试图让我掉以轻心。

[艾莉丝挥动左拳击向我的下巴。]

这是她擅长的伯雷亚斯拳。

刻意放掉武器引诱我松懈，然后转换成平常那种肉搏连续技。

「…………呜！

「脚下有破绽喔。」

我趁著艾莉丝往前踏的脚还未著地时把她扫倒。艾莉丝的拳头挥空，倒向地上。

但是，她似乎还没有放弃。

[艾莉丝用手往地面一撑，利用反作用力和离心力，一边转换成脸朝上的姿势一边咬向我的右脚。]

「哎呀！」

我在放下脚的同时弯起膝盖，压在艾莉丝身上封住她的动作。

先前勉强转动身体试图咬我的艾莉丝形成更扭曲的姿势，一只手被她自己的身体压住，还有一只脚弯起来被卡在屁股下。我还在想不知道她会继续做出什么抵抗行动，结果似乎只能不断扭动挣扎。

「到此为止。」

裁判的声音响起。

艾莉丝整个人放松力气。

赢了……我赢了吗？

这是我第一次在近身战中打赢艾莉丝，而且没有使用魔术。

「我彻底输了……」

艾莉丝很难得地以畅快表情抬起头看向我。

我把脚移开，她缓缓起身，用力拍掉身上尘土。

[艾莉丝挥拳攻击。]

这一拳被我伸手接下，于是艾莉丝立刻换上不高兴的表情。

「……我要回去了！」

她高声如此宣布，然后直接往旅社的方向离去，肩膀还不断颤抖。

我惹火她了吗……？

不，不对，大概是让她丧失了自信。

至今为止都可以轻松打赢的对手突然变强。如果是我，恐怕会嫉妒对方吧。

「艾莉丝还是个小孩子。」

目送艾莉丝离去的瑞杰路德这样说道。

「这是符合年龄的反应吧。」

我如此回答后，瑞杰路德转过身子，看著我的双眼点了点头。

「刚刚的连续技很漂亮。」

「只要有魔眼，不管是谁都办得到。」

虽然多多少少要归功于我有修行过，然而在这个世界里，身体能力和我差不多的人到处都是。所以只要能获得魔眼，想来每个人都能够办到刚刚那种表现。

「所谓魔眼，并不是一拿到就能迅速掌控的东西。」

「是那样吗？」

「以前斯佩路德族的战士团里也有人拥有魔眼，但是那个人总是戴著眼罩，直到死去时都没能掌控魔眼。只花了一星期就能控制的你算是异常。」

是吗？是这样吗？原来如此啊。

也对，毕竟我在控制魔力这方面相当努力嘛，所以才能够只花一星期就顺利掌控魔眼。是吗是吗？没有人能像我这样这么快吗？噗呼呼。

「说不定现在的我连瑞杰路德先生都能打赢。」

「使用魔法的话是有可能。」

「如果是近身战呢？」

「要试试吗？」

我接受了这个提议。讲白一点，我在这时已经得意忘形。

「请多指教。」

瑞杰路德把短枪放到旁边，赤手空拳摆好架式。

意思是面对野狗不需要用上吃饭家伙吗？（注：漫画《剑豪生死斗》中出现过的台词）

「要不然，你也可以使用魔术。」

「不……难得有这机会，我想徒手就好。」

话还没讲完，眼前已经出现未来的影像。

[瑞杰路德的掌心朝我迎面而来。]

看得到。

我连瑞杰路德的动作也能看见，有办法因应。

「哎呀！」

为了挡下他这一击，我把手往前伸。

[我的手被抓住。]

但是这个未来影像让我下意识地缩手。

就在这一瞬间，影像出现变化。

[瑞杰路德的拳头命中我的脸。]

眼前浮现出两个影像，也就是两种未来。

一种是瑞杰路德抓住我的手，另一种是瑞杰路德的拳头击向我的脸。

这两个未来影像几乎重合，然而却略有不同。

为什么？一秒后的未来应该不会发生偏差才对啊……我感到疑问的时间同样是一秒。

「呜喔！」

最后我把身体往后仰，勉强避开。

[瑞杰路德朝著我的脸挥拳。]

我可以看见他出拳，看得一清二楚，但是，我已经失去平衡。

即使能够事先知道瑞杰路德的下一步行动，也无法展开回避动作。

「呃啊！」

瑞杰路德的拳头瞄准我的鼻子……狠狠打下去。我的后脑勺撞上沙滩，然后滚了一圈，趴倒在地。

我以为自己的脸会被打凹。

所以我赶紧摸摸脸确认状况，应该没问题吧？人家的美丽脸孔没变成一片凄惨吧？没有跟担任营养午餐值日生的五岁儿童有同样下场吧？（注:出自漫画《蜡笔小新》第二集，小新因为恶作剧所以脸被打扁）

「结束了吗？」

听到瑞杰路德的提问，让我理解已经落败的事实。

「嗯，我认输。」

一开始看到影像时还以为能打赢，看样子实际上没那么简单。

「不过，这下你应该懂了吧？」

我抓住瑞杰路德伸过来的手，在他的帮助下起身。

「不懂。未来的影像突然产生偏移，你做了什么？」

「我不清楚你究竟看到什么……我只是已经想定如果你伸手防御就抓住手，没出手的话就直接打下去，如此而已。」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只要先预测出我的动作就有办法对应。因为基础实力有差距，即使我能看见一秒后的未来也没有意义。若以将棋来举例，大概是那种外行人就算可以看到对手下一步棋，也没有可能赢过高手的情况吧。

这世界的居民都拥有异常优秀的能力，能做到瑞杰路德那种动作的家伙想必也很多。

「而且基本上，我以前会经和拥有同样魔眼的对手交手过。所以在那之后，我总是采取假设自己面对同样情况的战斗方式。是经验上有差距。」

「是这样吗？」

瑞杰路德是靠经验来对付魔眼。

说不定这个世界的剑术也有能因应或对抗魔眼的技巧。

例如剑神流的「光之太刀」，就算看得见，我也不认为自己能闪过。

「我似乎有点太得意忘形。」

况且魔眼这种东西从以前就存在著弱点。

例如遮住眼睛、利用像镜子般的盾牌、从后方攻击、或是在黑暗中战斗等等。

然而即使扣掉这些缺点，魔眼的力量果然还是很吸引人。

毕竟我打赢了那个艾莉丝。一想到魔眼今后的用途，内心就一阵雀跃。

我能够完全看穿艾莉丝的动作，可以看到过去无法看清的动作。

换句话说，只要更进一步应用，应该也能辨识出瑞杰路德的行动。

这时，内心那个戴著太阳眼镜的秃头仙人突然冒出。

「旭下总算可以在不被揍的情况下确认成长的程度！」

原来如此，谢谢您，胸部仙人。

嗯，一想到魔眼在今后的用途，就让我兴奋不已！

★ ★ ★

满心邪念的我回到旅社，才发现艾莉丝抱著膝盖坐在床上。

对了，我都忘了。

艾莉丝心情很差。于是，我内心的仙人坐上乌龟，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那个……艾莉丝小姐？」

「怎样啦！」

比划过之后，我从瑞杰路德那边得知他们两人这一星期以来都在忙什么。

果然是在特训，不过当然不是什么限制级的特训。而是为了变强，把一整天的时间都耗在剑术修行上。至于特训的结果，艾莉丝似乎成功从瑞杰路德手上得到了一次胜利。

赢了瑞杰路德一场。

这可不是小事，我认为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办到。

根据瑞杰路德所说，艾莉丝因为这样而有些得意忘形，所以利用我让她冷静一下。

我的天啊，那个以战士自居的萝莉控混帐居然让我去帮他的失败擦屁股。

然而，似乎成效卓著。从平常打不赢的瑞杰路德手上夺得一场胜利而趾高气扬的精神状况因为彻底败给平常能打赢的我，遭受到毫不留情的打击。

不过，不过啊……

这样实在不太妙。

因为我本身也非常清楚，在觉得「是不是稍微掌握到诀窍了呢？」的时候却「被人打醒」，会产生什么感觉。

会因为努力至今的行动遭到否定而满心忧郁。

的确或许脑袋能冷静下来，也或许因此避免了什么严重失败。

然而，艾莉丝大概正处于成长的全盛时期。

我认为像这样压抑她的行为并非好事，反而该让艾莉丝尽量自信满满，才能不断进步。然后等过上瓶颈的时候，再指出缺点要她修正。

「艾莉丝，你真的有变强喔。」

「不需要特地安慰我，我早就知道自己打不赢你。」

艾莉丝哪著嘴巴闹起别扭。

嗯、该说什么才好？我脑里的库存没有这种时候可以用的台词。

瑞杰路德还没回来。既然是那家伙造成的自信，我认为该由他自己想办法处理才对。不过破坏这份自信的人的确是我啦。

不过，要是我能趁这次机会好好安慰她，肯定能让好感度上升。

是让艾莉丝对我深深著迷，脸贴脸身靠身踩著慢板陶醉舞步的时间。

瑞杰路德一定也是推论出会演变成那种情况，才让我们两人独处。

「请不要失去自信，我听说你打赢了瑞杰路德一场。这不是很厉害吗？」

我一边说一边在艾莉丝身旁坐下。

于是，她把身体整个靠到我身上。

汗水的味道传了过来，真好闻。不过我必须忍耐，现在要先摆出绅士风范……

「鲁迪鸟斯你根本是作弊，自己一个人拿到魔眼那种东西。我却要拚命努力……」

我整个人僵住。脑子也瞬间清醒，内心的大野狼夹起尾巴逃走。

无言以对。

「…………」

我到底是在得意些什么呢？

没错，是作弊，跟作弊没两样。

魔眼绝对不是靠自身努力而获得的力量，而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我只不过是买了点食物跑去小巷子里乱晃而已。

的确，获得魔眼之后我花了一星期去控制。

不过也只有这样，没有吃到任何苦头。靠这种力量打赢挥汗奋战一星期的艾莉丝，我到底有什么资格感到开心？

「对不起……」

「不要道歉啦…

「…………」

之后，艾莉丝一直保持沉默。

然而，她也完全没有表现出想离开我身边的意思。如果是平常的我，肯定会因为艾莉丝的体温和香味而心跳加速，今天却没有产生那种反应。

只是感到很心虚，彷佛艾莉丝偏高的体温与汗水的味道都是对我的批判。

气氛沉重。

……除非面临关键时刻，否则还是不要使用魔眼吧。

这种便利的道具会阻碍我的成长。

没错，和瑞杰路德交手后不是也让我体认到了吗？重点不是要去思考魔眼的用途，而是该提高我本身的战斗力。

要是使用魔眼，的确能够变强。然而，总有一天肯定会到达极限。

依赖道具的做法总有一天会尝到惨痛的教训。

真危险，差点中了人神那个邪神的诡计。

就把魔眼当成隐藏的底牌吧。

★ ★ ★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沉思著。

结果，还是没获得渡海的方法。是不是我在哪里犯下错误？

还以为这次很顺利……但是得到的东西只有魔眼。

是要靠魔眼去做什么吗？例如赌博？话虽如此，赌博这种娱乐在魔大陆上并不存在，顶多只会下注猜测打架的两个人哪边会赢而已，要利用这个挣钱其实并不好赚。虽然可以举办比赛让瑞杰路德负责担任剑斗士，并规定参加费铁钱一枚，奖金则设定成绿矿钱五枚，但想必很快就会落入没人愿意挑战的结果。

唔……再怎么思考也找不出答案。

我只知道，现在回到人神提供建议之前的状况。所以换个角度，也可以说是浪费了一星期的时间。整整浪费了一星期。

「好……卖掉吧。」

试著说出口后，才发现自己轻轻松松就下定决心。

而且正好瑞杰路德今晚不在，艾莉丝则是在床铺角落睡到露出肚脐。要是感冒那可不好，先帮她盖条毯子…．

总之没有人会阻止我。

就算已经这么晚了，小巷子里的当铺应该也还开著吧。经手可疑物品的店家总是会在夜间营业。

我一只手拿著魔杖离开旅社，结果才走了三步……

「三更半夜你想上哪去？」

就被瑞杰路德拦下。

因为在旅社里没看到人，还以为他去了比较远的地方，看来并不是那样。糟了，原来这家伙是打算偷窥啊。我得想办法蒙混过去……

「呃……我想去有点色色的店里享受一个晚上的快乐。」

「去找女人有必要用到魔杖吗？」

「呃……这是要用来玩扮魔术师的游戏啦。」

一阵沉默。这理由果然太牵强了吗？

「你是不是打算卖掉那东西？」

「……嗯。」

瑞杰路德精准地猜中我的目的，我只好乾脆承认。

「我再问一次，你真的打算把那把杖卖掉？」

「是的，这魔杖的材质很好，可以卖到好价钱。」

「我想说的重点不是那方面。对你来说，那把杖应该是很重要的物品吧？就跟这条项炼一样。」

瑞杰路德从胸口拿出洛琪希的项炼。

「嗯，一样重要。」

「那么，如果下次再碰上类似的情况，你会连这条项炼也卖掉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

瑞杰路德深吸一口气。

他是要怒吼吗？除了和小孩子有关的事情，这个人很少讲话激动……

「我即使被逼上绝境，也绝不会割舍我的枪。」

瑞杰路德并没有大叫，只是边叹气边这么说。

「是因为那是你儿子的遗物吧？」

「不是，是因为这把枪是战士的灵魂。」

战士的灵魂吗？这主张真是高洁感人，但是却无法让我们搭上船渡海。

瑞杰路德的眼里出现悲伤的神色。

「你之前举出三个方法。」

「我的确是说过。」

「其中应该不包括把这把杖卖掉的选项。」

「是不包括。」

他是在责怪我不该说谎吗？

不，我并不认为自己说了谎，因为把杖卖掉也是正当手段之一。

「我还没有获得你的信赖吗？」

「信赖？我当然相信你。」

「那么，你为什么不找我商量？」

听到这提问，我转开视线。

因为我很清楚会遭到反对，所以才没有找瑞杰路德商量。

反言之，这也可以作为我不信赖他的证据。

「就算是我，也觉得自身已经在这一年中理解现今的世上状况。无论是要承接委托还是要潜入迷宫，都不可能赚到两百枚绿矿钱这样的钜款。」

今天的瑞杰路德难得讲出了认清现实的发言。

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想到利用走私贩子的选项，我根本不会想到。但是，这是唯一能让我前往米里斯的方法，也就是正确答案。为什么你却想把魔杖卖掉？」

我总是只能想到比较好的选项。

能够完美达成一切条件的最佳选项过于困难所以会失败。

因此我总是无法确定究竟什么才是正确答案，而且我也不认为找走私贩子就是正确答案。

「就算那是正确答案，如果会造成队伍成员间的芥蒂，那么根本没有意义。」

「换句话说，你认为拜托走私贩子会使得队伍成员间产生芥蒂？」

「没错，因为按照瑞杰路德先生的价值观，走私贩子是恶人。」

在走私贩子运输的货物清单里，大概也包括奴隶吧。

再加上这世界里最普遍的犯罪行为是绑票。

小孩子则是最容易得手的绑架对象。换句话说，走私贩子是儿童拐卖集团的帮凶。

「鲁迪鸟斯。」

「是。」

「这次是因为我才会演变成这种状况。如果只有你们两个，根本不需要为两百枚绿矿钱这样的钜款烦恼。」

但是如果没有瑞杰路德，或许我们在途中已经碰上什么意外。

因为我们在很多方面都受到瑞杰路德的帮助。

「我的尊严没有办法容忍你靠著卖掉魔杖来解决这状况。」

就算你说尊严无法忍受也于事无补啊。

「把魔杖卖掉，拿到金钱，支付规定的费用渡海。如此一来没有任何人会后悔，也没有哪个人需要忍受任何事，这正是最聪明的做法吧？」

「这样做会让我觉得是因为自己很没用才逼使你必须把杖卖掉，而且艾莉丝也会感到介意吧。这样不算是你所说的芥蒂吗？」

瑞杰路德以率直的眼神看著保持沉默的我。

「去找走私贩子吧，我会对所有恶行都视若无睹。」

他的表情很认真。

我猜瑞杰路德现在已经下定决心，就算在过程中看到小孩子被抓也要见死不救。

因为他想阻止我卖掉魔杖。为了我，即使必须扭曲自己的信念也在所不惜。

知道瑞杰路德已有如此强烈的觉悟，我也不需要再说什么。

「要是在半路上碰到真的无法忍受的人渣请说一声，我想我们至少还有帮助孩子们的余裕。」

既然他愿意妥协，那么我也不再坚持一副很顾念大局的态度。

去委托走私贩子，渡过大海。不过，这次不迎合对方。一旦瑞杰路德感到无法继续忍受，就毫不留情地背叛并出手帮忙。像那种恶徒，本来就是可以利用完就丢的玩意儿。

「那么，就决定往寻找走私贩子这条路上前进了。」

「嗯，就这样吧。」

「我想应该会让你碰上很多不愉快的情况，还请多多见谅。」

「彼此彼此。」

我和瑞杰路德都用力握紧对方的手。

当我们握完手，转身面向旅社打算回去睡觉时。

瑞杰路德突然露出凶狠表情并举起枪。

「什么人！想干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怒吼让我吓得身子一震，也跟著望向瑞杰路德视线的前方。

从昏暗的小巷子中走出一名男子。

对方蓄著胡须，一边举高双手表现出没有敌意的态度，同时脸上挂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腰间插著剑，给人擅长应付打斗等乱事的印象。

「哎呀真可怕，我本来以为什么斯佩路德族只是鬼扯，不过看样子是真货。」

依旧露出暧昧笑容的男子缓缓靠近我们。

我好像在哪见过这家伙。

「首先，能把那个吓人的玩意儿收起来吗？我今天并不是想来找你们干架，而是为了表示点谢意才调查了一下。」

「挑这种三更半夜道谢？」

「现在这时间就要躺上床作梦，似乎还早了点吧？」

噢，我想起来了。

这个人就是得到魔眼的我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撞到，所以呛了我一顿的那家伙。

居然在这种夜半时分找上门道谢，所以说这些流氓实在有够……

「我花了点时间才找到你们，因为没人认识眼睛不好的魔术师。不过，得知『Dead　End』的传言后我立刻想通了。身穿灰色长袍，不需咏唱就可以使出像是魔术的技巧，讲话特别假惺惺的矮个子小人族。」

其实我不是小人族啦。

「『饲主鲁杰鲁德』，七天前受你照顾了。多亏有你的情报，我才能找到巴卡斯那家伙。找到人时，下巴被打碎的他正倒在小巷子里。真可怜啊，他这阵子恐怕只能喝酒无法吃东西了。不过算啦，反正那家伙平常就只喝酒。」

真的假的？

「以上这些话只是开开玩笑，我们的同伴里好歹也有治愈魔术师。」

太好了，被刚见面的人打碎下巴的可怜萝莉控大叔实际上并不存在。

「那么，你是想针对这件事道谢吗？」

「还要谢谢你用魔术把我推开的那件事。多亏那样，我的头顶才没有肿个大包。」

「……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啊。」

男子以非常郑重的态度说道：

「干我们这一行的，欠人的恩情反而经常会招来恶果。一旦放著不管，就算只是小事，也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反扑，造成必须背叛同伴的后果。所以要尽快，真的要尽快把帐还清。」

他先讲到这里，才夸张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指著我。

「我有听到你们刚才的对话。我说饲主，你的运气真好。因为你偶然在路边帮助的对象，正好是走私组织的一员。」

听到这句话，我和瑞杰路德面面相觑。

这男子是走私组织的成员。

未免也太巧了。正常情况下我会认为对方在说谎，然而这次是人神的建议。他的指示就是为了让我碰上这家伙吗？

我正在烦恼该如何判断，男子不知道是误解了什么，把手掌朝向这边。

「不过，你们可别误会。我会报恩，不过，那和走私斯佩路德族是天差地别的两回事。因为我可不认为自己的性命值两百枚绿矿钱。」

听不懂男子究竟想表达什么的我用视线催促他进一步解释。

脸上依然挂著贼笑的这家伙继续说道：

「我看上『Dead　End』的强大实力，有件事情想拜托你们。愿意听听吗？」

他明明说要报答恩情，结果却有事要找我们帮忙。

原本我正觉得这算啥……不过仔细想想，这家伙有看到我以无咏唱方式使用魔术。所以所谓报恩顶多只是表面理由，实际上应该是在寻找适合负责委托的人物吧。正好又听到我们的对话，因此逮住机会冒了出来。

瑞杰路德看向我，交涉向来是我该负责的工作。

「得先看看委托的内容。」

「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男子先这样回答，才讲出让人有些意外的条件。

「其实所谓的走私货不管是在运送前和运送后，直到接手人前来为止，都会保管在某处。一个月后，会有某件走私货物被送到那个地点。我希望你们能救出那玩意儿，而且如果可能，还希望你们安排一下，把货物送回故乡。」

「……意思你是要背叛同伴吗？」

「不，我反而是为了同伴好。这次的走私货……讲白了就是要成为奴隶的家伙们里面混著对将来会有点坏影响的玩意儿。虽然卖掉之后能够带来大量财富，不过也会留下祸根，在一年后带来惨痛的报应。」

男子讲到这里耸了耸肩。

「虽然我提出反对意见，不过很遗憾，组织并没有那么团结一致。所以我想找到能帮忙破坏计画，而且口风很紧，实力也够强大的家伙。如何呢？」

我再次和瑞杰路德互看了一眼。

并不是要我们绑架哪个人，而是要帮忙救出。如果真是那样，听起来似乎可以接受。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做？看那把剑和你的身法动作，应该办得到吧？」

「没错，别看我这副外表，在同伴中可是实力最强的一个。不过斯佩路德族的大爷，我并不是想背叛组织。这也是为了今后的日子，你们懂吧？就算救了同伴，要是自己却因此无处容身，根本没有意义。毕竟实力最强的家伙并不保证随时都能拥有最高的地位。」

「……」

瑞杰路德露出似懂非懂的微妙表情。

这种表情的意思是即使基于理性可以理解，但情感上却无法接受。

「鲁迪鸟斯，要不要接受我都没差。由你决定吧。」

瑞杰路德先前说过，他要对恶行视若无睹。所以无论他对眼前这家伙抱有多少疑心，只要是我做出的决定，他就打算遵守。

所以，我动脑思考。

这家伙有一些可疑之处。然而，这是听从人神建议后发生的事情。虽说人神本身就不可相信，不过根据上次的经验，我总觉得不要想太复杂，顺著形势行动会比较好。

至于依赖内容，根据刚才的发言，似乎也不是坏事。

算了，尽管要帮助的人物也有可能是大坏蛋，不过就算是大坏蛋，同样还是在救人。

而且基本上，无论如何，我原本就打算和走私贩子搭上关系。想到那种情况下会发生的开支和手续费等可以省下，其实也还不错。考虑到这一步之后，我很快得出结论。

「我明白了，就接受吧。」

瑞杰路德点点头，男子则是露出笑容。

「那么，请多多指教。我的名字是贾尔斯·库利那。」

「我叫鲁迪鸟斯·格雷拉特。」

最后彼此报上名号，我们决定承接走私组织的委托。

「转载」《无职转生》第四卷 少年期冒险者入门篇 第三话「阴错阳差·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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