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音

在零食江湖里，你一定听到过槟榔的传说。

你吃过槟榔吗？/图虫创意

“高高的树上结槟榔，谁先爬上谁先尝，谁先爬上我替谁先装......”在邓丽君的天籁声中，槟榔仿佛是这世上最可口的果子。

“槟榔加烟，法力无边。槟榔配酒，永垂不朽。”在槟榔爱好者的口头禅里，这种果子好像吃一口就能让人飘飘欲仙。

“健康槟榔，好吃不伤口。”在槟榔的广告词中，“健康”经常作为关键词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然而，早在2003年，这种让人趋之若鹜的槟榔就被国际癌症研究中心认定为一级致癌物。最近，广州也已全面禁止槟榔广告。

更有专家指出，从开始嚼槟榔到发病，长则数年，短则是几个月的事。无数槟榔爱好者都曾经历或即将面临脸部变形、牙齿坏掉、肠胃紊乱等症状，甚至难逃罹患口腔癌的宿命。

这样的“夺命零食”凭什么还能越来越火？

见缝插针的“安利”

“刚放进嘴里时特别硬，像一块老树皮，只能含着。咽了几次口水后就觉得呼吸不顺畅了，脖子像被人掐住一样，心也跳得特别快。舔到中间那个酱的时候，舌头感觉一阵火辣，像是被烫了一样……”

这是大学生关关第一次尝试槟榔的感受。

作为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关关对槟榔是完全陌生的，第一次尝试槟榔是因为来到湖南上学。

“当时从机场出来，一钻进出租车，就闻到一股清甜的味道，猛吸一口觉得有点像薄荷与清凉油。”后来跟司机聊天才知道，这个味道是他嚼槟榔散发出来的。

光从嗅觉上判断，关关觉得槟榔像是一种“天然口香糖”，既有提神醒脑的味道，还能放在嘴里一直嚼着玩。

但在尝试过一次后，她对槟榔的好感瞬间消失了。

很多槟榔商家发现，很多人在第一次尝试槟榔时会被其刺激的味道劝退，于是他们想出了各种营销手段来“培养”消费者的爱好。

比如有博主只想买一包，结果接连开出七次“再来一包”。

通常来说，抽到“再来一包”后，消费者还需要加两三块钱来换取下一包，本着占便宜的心态，大部分人都愿意花这个钱。

一来二去，本来买一小包就买成了一大袋，自己吃不了还会分给亲朋好友一起吃。

慢慢地，人们就接受了槟榔的味道，甚至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它了。

一些商家还会通过买槟榔抽黄金的方式促销，吸引消费者。

之前，就有消费者在一包15元的槟榔中抽中价值千元的黄金戒指。这些店面在出现大奖后，就通过挂横幅等方式进行大肆宣传，吸引消费者眼球。

除了薄利多销、培养兴趣的营销方式，铺天盖地的槟榔广告更是让人无处遁逃。

在许多南方城市，便利店里最显眼的地方常常摆着一架子鲜艳夺目的槟榔。很多不知道槟榔是什么的小孩子也常被吸引，追着父母说要买一包。

便利店的“王牌项目”。/记者摄图

还有公交车的车身、街边的广告牌……都是槟榔商家们大肆宣传的阵地。

比线下硬广更可怕的，是那些植入在电视剧、综艺节目中的软广。

在电视剧《扫黑风暴》中，张艺兴饰演的林浩一出场就端了一家非法贷款的据点，帅气十足。这一幕中，他还有个小动作非常引人注意，就是抠牙。

网友表示，一边控制局面一边抠牙，有点“痞帅”的味道了。

他为什么爱抠牙？之后剧集的几个画面给出了答案——林警官是位“老槟榔人”。

开车的时候塞一颗、做事的时候塞一颗、熬夜工作的时候塞一颗……他结合剧情完美打出了“槟榔提神”的宣传。

在最近刚开播的电视剧《云南虫谷》中，也可以看到槟榔的插图广告。

主角们在颠簸的路上晕车时，左下角的槟榔广告就出现了：“嚼颗XX王，提神不晕车。”

当人们从危险中逃过一劫时，槟榔广告又会适时地出现：“胜利大逃亡，得亏提神XX王。”

就连每一集的前情回顾，也都被冠以“XX王槟榔邀您收看……”等语句。

许多熬夜追剧的年轻人频繁受到剧中广告的“洗脑”，就真会买些槟榔来给自己提神、壮胆。

在综艺节目《这就是街舞4》中，槟榔柜台甚至直接摆在了舞台上。

这个占位，让人到底是看节目还是看广告？/综艺《这就是街舞4》

“十个口腔癌，九个嚼槟榔”

今年以来，有关槟榔的话题已经多次登上热搜。

3月份，广州市政协委员张三宝在今年广州市两会上提出，要尽快停止槟榔企业的广告宣传。日前，市场监管局对这一提议予以肯定。

这意味着，现在广州市已经全面禁止槟榔广告。

其实，广州不是第一个对槟榔下禁令的城市。早在1996年，厦门市就已经在辖区范围内禁止生产、销售和食用槟榔。

近日，厦门翔安区钟宅的一家便利店被立案调查，原因就是销售槟榔。

另外，最近中国驻伊斯坦布尔总领事馆发布消息称，请中国同胞切勿携带槟榔入境土耳其。根据土耳其法律，槟榔中所含槟榔碱因具有致幻性而被认定为毒品，所以他们拒绝槟榔入境。

没想到吧？便利店里卖槟榔的老板，在土耳其人眼里就是毒贩。

我们为什么要拒绝槟榔及其广告？

因为“槟榔致癌”是医学界公认的事实。

2003年，世界卫生组织的国际癌症研究中心将槟榔认定为一级致癌物，即“对人体有明确致癌性的物质或混合物”。

多项医学研究都曾证实，槟榔中含有的槟榔碱不仅可以影响人体神经系统，使人体进入亢奋状态，而且还会刺激我们的口腔黏膜细胞，使口腔黏膜下纤维化。

长时间食用，轻者是外形改变，把本来美美的瓜子脸吃成了国字脸。重者是健康受到威胁，出现无法嚼食、吞咽困难等症状。同时，大大增加罹患口腔癌的几率。

最迷人的最危险。

知乎有一答主讲述，大学时由于身边的朋友都有吃槟榔的习惯，所以自己也开始吃，吃了几次后感觉神清气爽，根本停不下来。

结果有一天早上，他想打哈欠却发现嘴巴张不大了，“就像被糊了一层棉花”。医生看过后告诉他，这是口腔纤维化，是一种癌前病变。

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这位答主从开始嚼槟榔到发现口腔病变，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这可把他吓坏了，之后他不仅再也没敢碰槟榔，连烟也一起戒了。

“他们被割掉舌头，他们被切去牙床，狰狞的手术伤疤撕裂了他们的脸庞，癌变的噩耗宣布着他们的死亡……”

2013年，一篇名为《槟榔王国中的“割脸人”》的文章席卷网络，向人们科普槟榔与癌症之间最直接、最密切的关系。

随后又播出了同名纪录片，把一个个不完整的、可怖的脸庞呈现在人们眼前，用他们的血泪向人们发出最真切的警示。

几颗果子可以换你一张脸，也能换你一条命。/图虫创意

其中，有一位叫刘桑果的主人公让人印象深刻。

由于长期嚼槟榔，刘桑果得了口腔癌，为保命，他不得不做手术切掉左脸下颌、左牙床和淋巴。

手术后，他萎缩的脸皮陷成拳头大小的深坑，左眼神经被压迫，如今已彻底失明了。

在妻子展示出的几年前的旧照上，刘桑果皮肤黝黑，身体精壮，神采奕奕。再看现在的变化，实在让人唏嘘。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在一派喊打声中，最近湖南省市场监督管理局却透露，要争取通过地方立法将槟榔确定为“地方特色产品”。

连健康食品的算不上的槟榔，居然想跻身特产行列？简直离谱。

现代人可能不知道，宋朝之前，槟榔一直是以名药的身份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

槟榔本是药，偏偏有人要拿来当零食吃。/图虫创意

比如在晋代陶弘景的《名医别录》、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都有对槟榔药用价值的记述，大致功效是：“驱虫、消积、下气、行水，属驱虫药。”

在那时，人们食用槟榔都是为了健康。

到了宋朝，人们逐渐发现槟榔不仅有医药效果，单是放在口中嚼一嚼就让人感到神清气爽、精力充沛，甚至可以产生飘飘欲仙的感觉。

慢慢地，人们嚼槟榔嚼上了瘾，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槟榔也走出药房，成为了达官贵人的标配。

由于槟榔是一种热带植作物，随着时代变迁，嚼槟榔这一习俗就只在我国海南、湖南等地保留了下来。

虽说海南万宁是目前中国最大的槟榔生产地，被称为“槟榔之乡”，但由于没有战略支持，技术也相对落后，所以只能贩卖槟榔的初级加工产品。

更高级的槟榔产品、产业，目前都在湖南。

在湖南，就连靠脸、靠嘴吃饭的主持人，也会嚼槟榔。

2020年，《中国槟榔市场现状分析报告》指出，湖南槟榔产业在全国的销售网点已经超过了200万个，全省从事槟榔生产、销售的人员约200万人，全国超过500万人。

作为地方产业，槟榔不仅能带动就业，还能拉动经济。在产值方面，2017年，湖南槟榔产业带来300亿的产值，成为地方经济支柱产业。

为了保住巨大的经济效益，槟榔企业也想尽一切办法摘掉“致癌”的帽子。

比如，在广告语中加入“耐嚼不伤口”“健康槟榔”等让人放心的词语，甚至加入几颗枸杞、葡萄干，还能打出养生的幌子……

上有禁令，下有正名，人们对槟榔危害的科普总是湮没在铺天盖地的虚假广告中。/记者摄图

槟榔商家巧舌如簧，但事实不会骗人。

天眼查数据显示，全国有超过6000万人是槟榔消费者，而其中有近2000万人来自湖南，占到湖南总人口的三成。

2019年，《中国肿瘤》杂志上发表的《2009-2015年湖南省肿瘤登记地区口腔癌发病与死亡分析》显示：2009-2015年湖南省肿瘤登记地区口腔癌发病占癌症发病的2.09%，口腔癌死亡占癌症死亡的1.22%。

“湖南省居民口腔癌发病构成高于全国及全世界平均水平，口腔癌死亡构成也高于全国水平。”

踩着健康发家致富，绝不是长久之计。/图虫创意

由此看来，这种“软性毒品”在我国正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在商家眼里，槟榔是一颗颗“绿金子”，而在医生眼里，槟榔是一个个“口腔炸弹”。

它究竟是什么，还得靠人们自己选择。

如果真愿意为了他人的财富自己嚼颗“炸弹”，那恐怕真要与槟榔一起“永垂不朽”了。

参考文章：

[1]这个东西会致癌，医生指出吼，却被人威胁恐吓，扬言80万买他的人头！| 听李医生说

[2]嚼槟榔致癌又上瘾，为何管不住？湖南将立法确定它为“地方特色产品” | 南方都市报

[3]槟榔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网易槽值

[4]它是本草纲目里的名药，也是如今让上千万人疯狂迷恋的夺命零食 | TA说账号S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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