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会数三了

卡巴拉含义的扩展

当在其他的语言环境或者文化氛围中时,犹太教的宗教术语往往能够保留其原始含义。诸如“Halakhah(哈拉卡,犹太口传律法——译者注,下同)”、“Talmud(塔木德,犹太戒律书注疏)”、“Midrash(米德拉什,犹太旧约注疏)”、“Mitzvot(米孜茨特,摩西从上帝处获得的613条诫命)”、“Hasidism(哈西德主义,犹太神秘主义的一种)”以及许多其他术语已经与其他宗教中的相似现象进行了比较,但是它们的犹太背景从未被否认或削弱。但是,“卡巴拉”一词的命运则截然不同。让我们看看最近五百年来这个词含义的变化,它的许多用法不能——甚至到现在也不能——被视为犹太文化中的一部分。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基督教哈西德主义”或者“伊斯兰塔木德”,然而卡巴拉却被坚实地认为存在于基督教传统以及普遍的精神体验之中。无论是犹太人还是非犹太人,甚至是最善于此道的学者似乎也如此认为——从反对卡巴拉的海因里希·格里兹(Heinrich Graetz,1817-1891,犹太历史学家,著有《犹太史》)到将卡巴拉视为犹太教最本质精神力量的哥舒姆·舒勒姆(Gershom Scholem,1897-1982,犹太哲学家与历史学家,现代卡巴拉学术研究的创始人)——认为卡巴拉类同于灵知主义(Gnosticism)。文艺复兴时期,乔瓦尼·皮科·德拉·米兰多拉伯爵(Count Giovani Pico dela Mirandola,1463-1494,基督教卡巴拉创始人)以及他的追随者认为卡巴拉就是魔法的最终表达形式,是希腊哲学,尤其是毕达哥拉斯主义的精髓,此外,也是最重要的,是基督教的的最重要的源泉。无需赘言,这些言论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都会视为是神秘主义(Mysticism)的。它被认为表达了不分民族、文化或宗教的普遍精神愿望。作为形容词的“卡巴拉”已然被用于能想象到与想象不到的各个场合,比如芬兰的一位现代学者西蒙·帕波拉(Simo Parpola)便声称在古代亚述宗教中发现了它。在“新时代(New Age)”的世界观中,卡巴拉是一个有意义,甚至位于核心的观念。卡尔·古斯塔夫·荣格(Carl Gustav Jung,1875-1961,精神分析学家)从卡巴拉中看到了人类心灵的普遍原型,整个17-18世纪,包括乔尔丹诺·布鲁诺(Giordano Bruno)到戈特弗里德·莱布尼茨(Gottfried Leibnitz)在内的欧洲哲学家、神秘主义者以及科学家都无不受到了这一原型的影响,而这一事实我们可以从他们的著作中看到。耶鲁大学的文学评论家哈罗德·布鲁姆(Harold Bloom)将其等同于文学批评,并发现其影响遍及现代文学和哲学。它已被视为是神秘主义、魔法和普遍灵性的同义词。

或许以上的一些含义包含了真理的重要要素,但应该指出的是,并没有其他的后圣经时期的犹太术语或概念以类似的方式被如此广泛地应用。只有很少的非犹太思想家声称《塔木德》对所有文化和宗教都有普遍意义。可以说,从犹太教的各个方面来看,卡巴拉都是独一无二的。它被欧洲文化完全吸收,以至于其本身附带的的贬义与负面含义都未能削弱它的普遍吸引力。虽然这个词会被用来表示秘密、黑暗和邪恶的意图(如英语中“cabal”意为阴谋集团),并被认为是迷信和非理性的,但它仍然是欧洲文化的一个有意义的组成部分。即使卡巴拉是邪恶和有害的,它仍然被认为是如此重要且有价值,断然不能只留给犹太人。

另一方面,自16世纪以来,“卡巴拉”一词在希伯来语和犹太语中的含义也成倍增加。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魔法”这一含义在卡巴拉中的重要性不断增加。16世纪以来,用以描述中世纪和当代的学者以及领袖的圣徒文学繁盛极大地助力了这一过程。关于迈蒙尼德(Maimonides,1138—1204,摩西之后最重要的犹太思想家,非卡巴拉主义者)和纳赫曼尼德斯(Nachmanides,1194-1270,著名的卡巴拉主义者)等人物的传说描述了他们通过卡巴拉的奥秘力量创造奇迹。时至今日,在以色列,那些寻求宗教权威的人有时被自己或他人描述为“卡巴拉主义者,这个词通常不是指对精神渴望或对天体运行过程的了解,而是指神奇的能力。在许多正统犹太人看来,被认为是“卡巴拉主义者”的人所给予的祝福是格外有效的。有时,这种效力被认为是“kabbalah ma’asit”即“魔法传统”的作用结果。在现代以色列希伯来语中,“卡巴拉主义者”几乎等同于“魔法师”。

那么到底什么才是卡巴拉呢?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很少有人会说这是亚述宗教的精髓,但是却有如此之多的人认为它是基督教的本质。几乎每个人都会认为这是一种神秘主义,而又有许多人会认为这是一类秘密的魔法传统。我相信,虽然对我而言卡巴拉的定义如此模糊,但是总会有人针对这个问题在某时某地能确切地理解它的含义。

观念史家的作用并非是去揭示“到底什么是真实”,而是去呈现一种概念在不同历史和文化背景下的含义,并且尝试尽可能地确定它在整个历史时期中获得的众多用法与定义。历史学家的任务不是去断定哥舒姆·舒勒姆是对的,西蒙·帕波拉是错的,反之亦然。他的任务不是宣称约翰尼斯·勒赫林(Johann Reuchlin,1455-1522,德国天主教人文主义者,影响过马丁·路德)是“真实不虚”的卡巴拉主义者,而卡尔·荣格不是。一个历史事实是,在过去的五千年里,数百位思想家以不同的方式使用过这个术语,他们用法远远超过甚至脱离了这一词汇产生时候的语境。有关这个过程的故事必须用历史的术语来讲述,避免把一个含义说成比其他意义更像是所谓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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