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号无处不在，他们到底是如何形成的呢？

记号由产生他们的社会环境，其本身采用的结构和来源塑造而成。我们来看看记号是如何激活的吧。

在西方世界，人们生活在一个广泛持有消费主义与机械论观点的社会中。因此，在讨论任何话题时，人们常常使用反映整个社会主流如果讨论这类健康之类的具体问题，人们会从机械论的角度去认识，将其说成是一场反抗癌症或癌症的战争。这种情况同样也发生在某种时间之类的抽象问题的出现，人们主要用消费主义的观点去时间：使用时间，浪费时间，节省时间，花费时间。时间就像是货币之类的日用品，不再是一种呈现的过程。这样一来，记号即因不同的社会环境以不同的方式形成了。

看起来无论是远古人还是现代人，整个人类都有讲故事的需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发现各种社会环境里都有民间传说，神话，传奇，谚语，谜语，不管它们的形式是奇闻轶事，小说，都市神话，肥皂剧，还是真人秀电视节目。而且还有其他结构上的相似点：大多数社会会产生等级，仪式和规则，这些社会活动均受制于一定的伦理道德体系，并且以符号化的表述体现出来。

标记来说产生有两种：一种是自然形成的，另一种是在社会习俗中形成的。如何去穿就是习俗俗问题了（进而，这决定我们立足其中的特定社会的潜规则）。再想想穿鞋的问题。鞋子可以保护双脚粗糙粗糙的地面的伤害，很实用。但鞋子也可以表达与实用性完全无关或几乎无关的某些意义。意味。（这里要提醒一下，在其他社会里，高跟鞋或许是怪异而不合时宜的。）

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们会更详细地探究这些主题。但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先完成以下两件事情。首先，我们必须说明一事物是如何来表达另一物体的。这些概念可以帮助我们解释，其中包括：能指和所指，记号，肖似记号，指号，符号。这些都是构成意义的基本要素。其次，我们将跟随以下实例的脚步，详细描述信息从发者（发送者）到受者（receiver）的传递过程。

在这一章中，我们需要检查的其他重要概念包括：发者，意向，信息，传递，噪音，受者，目的地。

画中的苹果意味着什么？

这幅油画由卢卡斯·克拉纳赫（ Lucas Cranach，1472—1553）创作而成，描绘了“伊甸园中的亚当与夏娃”这一主题。画中，苹果代表智慧之树的果实。撒旦则以毒蛇的形象出现，并利用苹果诱惑夏娃。夏娃摘下一颗苹果递给亚当。这一举动使得亚当和夏娃失去天恩，被逐出伊甸园。

我们很容易臆断这则“夏娃受到苹果诱惑”的故事在圣经中有着精确的记录，但事实上，圣经并未提到苹果。书里只提到了果子，而不是苹果。因此，也可以是一颗橙子或者无花果诱惑了夏娃。

在克拉纳赫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苹果（所谓的“能指”）被当作“诱惑”的象征（所谓的“所指”）。既然苹果可以代表“诱惑”，那么选择其他水果也能表达出同样的意义。这幅作品之所以在交流上十分成功，是因为我们的思维早已将画中苹果的形象同诱惑的观念之间建立了连接。

能指和所指之间可以存在多种关系。在这些关系中，有两点是十分重要的：第一，同一能指可以对应多个不同的所指；第二，同一所指也可以拥有多个不同的能指。

以下的三个例子说明了同一能指可以引向不同的所指。

在下面的三个例子中，我们发现不同的能指（在英语、法语、德语语境下方能成立）也可以引向同一所指。

你能弄清这些黑点的意义吗？

这些符号是用布拉耶盲文书写出的。要解读出其含意，你必须先了解，这里的每组黑点都可以代表一个字母，依次排列，组成单词。在这一图例中，这个单词是“blind”（盲）。“blind”是个意义的携带者，是能指。它所携带的意义则是它的所指（如，看不见）。

人们往往认为记号由两个不可分割的部分——能指与所指——共同组成。在能指与所指的关系中存在着任意性，这一点十分有趣。比如说，为了讨论某种浑身长毛的四脚家畜，我们使用“dog”（狗）这个单词，这里的“能指”就是任意选择的结果。我们说到这种动物的时候，“dog”（狗）在发音上并不比“sog”、“pog”或者“tog”更好。上述任意单词本来都可能被用来表达“会汪汪叫的四脚家畜”的意义。我们只是凑巧使用了“dog”，而德国人选了“hund”，法国人则用“chien”。

很多我们用来交流的记号都是没道理可讲的，也就是说，这些记号的意义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一目了然的。记号存在于语言中，因此，想使用它们，我们就必须学习语言习惯。一旦掌握了这些语言习惯，使用记号去传达意义就成为自然而然的事儿了。但是自然而然地传达意义又对我们伤害很大，因为经常被我们当作自然而然的事，只是不同文化习惯与偏见的产物，而文化习惯与偏见已经根深蒂固到我们视而不见了。

这是什么？

这是一幅因纽特人地图，由木头制成。与其说这是个视觉的地图，不如说是触觉的地图。因纽特人在手套里握住地图，通过手指来感受地图轮廓，从而辨别海岸形态。这幅地图有许多优点，它可以在夜间使用；具备防水性，如果掉入水中，地图也会浮起来并且地图可以在任何温度下使用。同时，比起纸质地图，这种地图的使用寿命也更长些。

尽管因纽特人的地图是高度抽象的，但仍可以表示海岸的外形。一些地图根据具体地点的地理制作，他们以非常精准的方式表达，另外一些地图则做不到。有些地图以抽象形式表示环境的特征信息，我们将这种地图称为示意性地图。反之，当一幅地图以更为具体准确的形式模拟世界时，我们把这种地图叫做地形性地图。

肖似记号让能指与所指之间形成一定的相似性联系，这种相似度可高可低（就像我们刚刚说的地图的例子）。这里还有一些例子，比如说肖像画可以非常像真人但也可以只是有点像——如果可辨认，也就足够了。

以下是所指与能指之间相似性关系的例子。

照片里的女人出了什么事？

这张照片是由辛迪·雪曼拍摄的，照片里的女人好像已经死了。

具象性照片常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这是因为，即使照片是伪拍的，看上去却像是真实事件。这张照片体现了我们对于一个有关死亡影像的感受同这个影像本身的差别，而这种差别是非常真实而又难以理解的。同时，照片也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我们如何能够在特定的例子中分辨上述二者之间的差异？

当能指（照片本身）与所指（照片所表现的内容）之间存在着自然的因果关系时，这种非强加上去的关系被称作指示性关系。

下面，我们看看其它关于指示性关系的例子。仅仅出于生存目的，辩明能指与所指之间因果联系的能力，对我们就十分重要了。比如说，我们需要知道“烟雾”意味着（引发原因常常是）“火”，温度计上水银柱的变化意味着（引发原因常常是）温度的升高或降低。我们可以看到，察觉这些联系是非常重要的，误差可能会让我们有生命之忧。

这个象征符号意味着什么？

上一页中的符号看起来像纳粹使用的卐字记号，而事实上，这个符号是印度的卍字记号。在印度教与佛教文化中，卍代表好运。这两个符号的方向是相反的。

纳粹使用的卐字臭名昭著，时常遭人诟病。在古希腊语中，“symbol”（象征符号）的意思为“拼凑”（to throw together）。在符号学里，只有当一事物象征另一事物的关系已经建立时，这种“拼凑”才能实现。以下是一些常见的例子：

这些象征符号所产生的意义同事物的自然属性之间存在一定联系：平衡对于正义而言很重要；鸽子是和平的动物；玫瑰是美丽的；狮子是强壮的。但有些象征符号与意义之间的关系就没那么明显了：

在这些例子中，要想理解这些象征符号，我们就必须首先知道它们代表了什么。仅仅看看象征符号本身，我们是无法得知其含义的。在符号学中，象征符号有特别的意义，表示在能指与所指之间存在着任意关系的记号。换句话说，这里所谈论的“象征符号”已经远远超过传统观念对“象征”的定义。以下是一些符号学里的象征符号：

是谁发送了这则讯息？

上面对话框中的五个短句提供了不少讯信，帮助我们勾画出我们以为提供此信息之人的基本轮廓。讯息告诉我们这个人是谁、他多大年纪、从哪里来、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但是，最后一句看起来有些反常，也许会让我们产生疑问。这条信息是否来自一个说谎的孩子？这是一条真实的信息吗？或者只是一段编造的话？

对话框内的句子是本书作者写的，并不是一个六岁的黑人小孩写的。这条信息的真实发者，也就是作者，是出于特定的原因选择了这些讯息吗？或者他只是通过这些句子说明真实作者（他自己）同虚构角色（作者假扮的人）之间的区别？是否还有一些言外之意？

推敲以下对话框中的内容：

这些句子为我们提供了关于另一个假定人物的重要讯息。但我们依然会提出疑问：“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构的？”

讯息“说”它来自何处和它“真实的”来源可能完全不同，记住这一点很重要。前者就是我们所说的“说者”（addresser），由创造的信息形成，可能是真实的，也可能是假想的。另一方面，后者就是我们所谓的“发者”，由来自现实的人的信息形成。当然，我们能否一直分清二者的差异是另外一个问题。

你怎么看这幅画？

即使我们应该脱离作者的创作意向去评价图画、实物或文本，事实上却很难做到。仔细观察上页的油画，关于作者有多种可能性。他是成年人还是儿童？抑或是机器创作的？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如果我们知道了作者的身份，这将影响我们对作品的评价，无论这种影响是否应当出现。

实际上，这幅画的作者是一只名叫刚果的黑猩猩。一旦知道了这一点，我们很难再以同样的眼光看待这幅画了。刚果生平创作了约400件油画或素描作品。它是行为心理学家德斯蒙德·莫里斯猿类绘画能力研究的对象。莫里斯认为，黑猩猩的油画中体现了创造性的基本原则。他还认为，创作感、书写的美感在猿类的绘画创作过程中明显有所体现（即使水平很低）。

现在，请试想，刚刚我只是撒了一个谎。假设这幅画出自于名家之手，你或许可以推测这幅出自（人类）艺术家的作品能卖个好价钱。一旦我们得知创作者是人类而不是一只黑猩猩，我们是否开始用不同的眼光看待这幅画？我们是否能从作品中读出之前不存在的人类的意向与感受？是否也开始看到之前未曾显现的美学价值与货币价值？

无论你如何思考这幅作品，无论你是否想对创作它的人或物作出判断，想要不受我们自身隐性意向的影响去评价它都是很难的。

这条信息究竟在说什么？

“我买故我在”

信息的含义似乎很明确，购物让我们明白，作为人类，我们是谁，我们是什么。

或许还有一条更深层次的信息。十七世纪法国哲学家笛卡尔有一句名言 “我思故我在”。为了理解信息深层次的含义，我们需要知道“我买故我在”是从“我思故我在”转变而来的。

笛卡尔是第一位现代哲学家。他认为建立认知系统必须从第一原理开始。为了给自己的哲学找到稳固的基础，笛卡尔引入了 “怀疑方法”（the method of doubt）：怀疑一切可怀疑的。这使得笛卡尔得出结论：只有一件事情他可以确定，就是这句著名的“我思故我在”（cogito ergo sum）。在“我思”（cogito）背后暗含的思想是：

如果我思考，思考会随之而来。

如果我怀疑“我思考”，思考还会随之而来。

因此，无论如何，我思考，就存在。

在笛卡尔看来，“我思故我在”与“我疑故我在”是同样真实的，因为“怀疑”就是一种思考。这使得笛卡尔推断出：“我是谁”的答案归根结底是“思考之物”。

那么，“我买故我在”的深层次含义或许是这样：如果说我们从前是通过一系列复杂的哲学思考来确立自己的信仰系统，那么，今天我们是通过那些看起来琐碎而平庸的购物活动来明确自我们的身份——这的确很有讽刺意味。

我们几乎无法想象一个没有广告信息的世界。但是，花一点时间去想想，如果所有的广告突然消失，我们将会如何看这个世界。

蒙娜丽莎的信息是如何传递的？

信息总是通过媒介来传递。媒介将信息从发者送至受者。媒介可能是：

表象的：声音、面容（或者是面容的一部分，例如嘴巴或眼睛）、身体（或者是身体的一部分，例如双手）。

具象的：油画、书、照片、硬笔画、文字作品、建筑。

机械的：电话、互联网、电视、广播、电影。

蒙娜丽莎的信息通过以上全部三种媒介来传递。使用面部表情作为表象性媒介；使用油画（以其原本的形式）作为具象性媒介；使用网络、电视（以其数字形式）作为机械性媒介。

蒙娜丽莎高深莫测的表情带给我们无限的话题。为了解这个表情是如何传递的，我们看看下面两幅图：

在这两幅图中，眼睛的形状、颜色以及位置都是一样的。可是，是什么使得第一幅图中的眼睛看上去是快乐的，而第二幅图中的眼睛是悲伤的呢？嘴巴是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在这里，嘴巴成为了情绪的传递者，眼睛则是无表情的。

因此，即使我们知道蒙娜丽莎的魅力在于她温柔的微笑，这两张高度抽象的脸部表情图却给我们上了一课：事实上，眼睛传给我们的内容很少。这样看来，眼睛并不是灵魂的窗户，嘴巴才是。

我们该如何向后代传达危险信号？

试想一下，你要将现在的危险讯息告诉远在两千年后的某个人。要知道，商业核燃料后处理能够让数千加仑的有毒放射性液体在未来千年甚至数十万年之后依然有害。如果不告诉后人这些垃圾在何处储存、如何储存，他们很可能会因为缺乏对这种剧毒物质的警惕，而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向后人预警看似十分简单，其实并非如此。经过漫长的时间洗礼，信息很容易被有意无意地歪曲或改变。（信息在意义阐释或传递途径上的歪曲或改变，无论是否有意，我们都将此称为“噪音”。）无论是在书面形式还是口头形式上，语言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标志的意义也时常在时间的消逝中遗失殆尽。实际上，大多数信息的意义都是被紧紧限制于特定时期与地点的，甚至很短的时间过后，这些信息就有可能无法被理解。因此，如何确保当前的信息能够被后人顺利解读的确是个难题。

传递核危险信息的方法并不是唾手可得的。我们或许可以使用文字、图片、数字标志、气味、声音，或者创造一个新的环境用来传播这条信息，让未来的人在接触到这些核废料的存贮系统时，消除一切好奇心。前景看似十分黯淡，即使我们提供的信息目前看来清晰而意旨明确，但在未来，它依然可能被曲解。而你我都明白，曲解的信息可能引发灾难。

你对他了解多少？

你是否理解成了以下的意思？

我没吃祖母的巧克力蛋糕。

（保罗吃了祖母的巧克力蛋糕。）

我没吃祖母的巧克力蛋糕。

（我把祖母的巧克力蛋糕藏起来了。）

我没吃祖母的巧克力蛋糕。

（我吃了苏珊的巧克力蛋糕。）

我没吃祖母的巧克力蛋糕。

（我吃了祖母的水果蛋糕。）

我没吃祖母的巧克力蛋糕。

（我吃了祖母的巧克力饼干。）

如何理解这条信息取决于我们如何解释它和谁接收它。这条信息看似是发送给某位孙女的，然而，孙女仅仅是个虚构角色。真正接收这条信息的人应当是这本符号学读物的读者（也就是你）。这个例子正好解释了符号学上的受者（实际接收这条信息的人）和听者（addressee，信息表达的目标，他可能真实存在，也可能是虚构的）之间存在的差异。

以下是一些在不同的发者与受者之间传播的常见案例。

在所有这些例子中，信息在特定的语境中通过特定的客体完成由发者向受者传递的过程。发者的目的是将信息传送至正确的受者，保证传送过程中不出现任何错误。

你对这张照片有何感想？

这张照片拍摄于1963年11月24日，一个星期天。照片记录了杰克·卢比枪杀李·哈维·奥斯华德的场面。据称，李·哈维·奥斯华德于1963年11月22日刺杀了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但是迄今为止，这场凶杀案依然存在许多疑点。

李·哈维·奥斯华德枪杀案与约翰·肯尼迪遇害都是著名的历史事件。我们对于这些事件的认识与感受会随着历史学家（或阴谋论者）的说辞发生变化。比如说，当你知道奥斯华德谋杀了肯尼迪之后，你就不会觉得奥斯华德枪杀案是一件痛惜之事。又或许，你并不相信奥斯华德是刺杀肯尼迪的凶手，因此，卢比枪杀他也不是公正之举。抑或，当你得知卢比可能是个黑帮小混混，是情报局或三流皮条客使阴招唆使卢比枪杀奥斯华德，你就会觉得奥斯华德被杀事件骇人听闻了。

当照片的信息被成功解读或阐释之后，我们就可以说信息已经到达目的地了。目的地是讯息传送旅程的终点。符号学中有一个常常令人烦恼的问题：信息到达的终点并不总是正确的。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信息传送的轨道常常在传送过程中被改变。这取决于信息的质量，或许信息的意旨模糊，或许有意无意地传送失败，这些都有可能让信息无法到达正确的目的地。这个例子中，我们解读与阐释讯息的能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对此案历史事实的了解程度，以及我们的判断方式。

《这是什么意思》（1）记号与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