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杜虎

1月4日，陕西榆林横山魏墙煤业门口，有一位拉煤司机因为插队被煤业公司拉黑，无法运营，所以下跪求饶求谅解。该公司已经报警处理，警方尚未做出通报解释。

从司机下跪举动看，煤业公司将其拉入黑名单，很可能意味着他无法获得相关的“执业资格”，这对一名打工人的影响相当严重。

插队被拉黑的拉煤司机下跪，规则是否合理得先说清

但值得注意的是，微博评论区以“破坏规则”为依据，痛批这名司机咎由自取的声音很强烈，也左右着现有的舆论看法。这些看起来信奉规则的人，将插队司机当作恶人来看待，没有同情，如果有权力附加惩罚，相信这些人会毫不犹豫地指向下跪司机。

这种以规则为名义，把冲撞者视为寇仇的心态不是现在才有。最早它可以追溯到2016年北京某野生动物园老虎伤人事件，有游客自驾过程中违规下车，导致伤亡悲剧发生。事后，众口一词地讨伐该名游客，认为是死了活该。再后来，又有类似事件发生，逐渐将这种“不守规则死了白死”的立场牢牢稳定下来。

插队被拉黑的拉煤司机下跪，规则是否合理得先说清网友评论

经过这些实例的锤炼，信奉规则第一、犯规者不可饶恕的人形成了一套逻辑，差不多是闭环的、自洽的，也很有煽惑力。但是，这套看似牢不可破的逻辑推理，并不能解释一切。

如果要谈规则至上，那首先要明确一点，一个公平、可遵循的规则来自于利益共同体的协商。假设，将该名司机拉黑的规则在制订当初有卡车司机群体参与，他们能够与煤业公司平等地对话，吸收了他们以民主方式提供的意见，而司机也愿意被代表，那愿打愿挨，拉黑他没有问题。

但现实中，因为煤业公司掌握煤炭资源，所以就获得了决定权，个体司机与煤业公司之间存在着话语权不平等的情况，即便有司机参与制定，在多大程度能反映司机的意志不得而知。

正是这种占据优势地位拟定的所谓规则，因为认识到权力在握，所以在制订惩罚时就可能相当随意。但司机们仰人鼻息，需要煤业公司过活，所以谨小慎微。哪怕他们痛贬下跪司机，可能也不是因为他们尊重规则，而是更驯服于规则所代表的煤业公司。

插队被拉黑的拉煤司机下跪，规则是否合理得先说清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司机插队是有可能伤害其他司机的权益，所以强化管理责任，对插队者加以一定程度的惩罚有其合理性。但规则所应该坚持的基本原则是罚过相当，一次未得逞的插队，是不是就需要彻底拉黑，恰恰是值得追问的，也是检验规则是否人性的标尺。违规就拉黑与犯罪就枪毙一样，遵循的是同一套“重刑主义”的逻辑和服从专制的立场。

认为下跪司机活该的人，不妨追问几个问题：如果是合理合法合情的规则，那它可以申诉吗？它可以被撤销吗？还是说，必须贿赂煤业公司，搞点潜规则才能摆平？下跪司机只能在空旷地里下跪，可见他可能没有救济渠道。

下跪司机到底遭遇了什么，前因后果是什么，确实还可以等待更多信息。但以规则论责骂下跪司机活该，看不到一点点对同阶层不幸的同情，反而争相踩踏，参演着规则拥护者的戏码，可能也是一种恶。这种恶意不会因为唱个诺，“我是规则爱好者”，就能减轻它的冷血、冷酷及实际的坏处。

总之就是，下跪司机该承受怎样的处罚，可以仁智互见。但那种不问具体情况张口闭口就是规则长规则短的，并以规则为挡箭牌，要对下跪司机喊打喊杀的，还是得分清楚：有好的规则也有坏的规则，不要把无奈的顺从误以为正派的品格，不要把公正与帮凶混为一谈，毕竟还是先做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