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纵横四海

建安二十五年春正月，主宰东汉朝局数十载的曹操，突然病逝于洛阳，享年六十六岁。曹操死后，后来的魏文帝曹丕，还居住于邺城，一时半会没法赶到洛阳，而身在洛阳的曹操另一子曹植手中又没有军队，难以有效驾驭洛阳的政治局面。

恰在此一时期，洛阳城瘟疫横行，许多之前被征发来的民夫苦不堪言，至于洛阳的驻军，更是蠢蠢欲动，许多带兵官以为曹操死后一定是天下大乱，干脆"各自东西南北飞"，例如当时的青州兵与徐州刺史臧霸的一部分主力，就鸣鼓集结部队，顺势离开洛阳。

臧霸在曹魏集团中历来享有在青、徐州自治的特权，曹操也认可，所以臧霸的部队不服从朝廷命令擅自行动还好理解，但是青州兵的擅动，就有些难以容忍了。因为这支军队跟随曹操最久，且倍受曹操重视，甚至有时候，曹操对其劫掠等不服从军纪的行为，都会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现在，这支亲军不但不主动做表率，稳定洛阳城内治安，反而是谁也不告知就离开了这里。青州兵不服从调遣，让接班人曹丕如芒在背，于是，在他即位以后，立即着手于削弱青州兵，由此可见曹操为子孙留下来的不仅有长江以北的大好河山，还有"青州兵"这样的不安定因素。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青州兵如此恃宠，看来他一定很能打吧？其实，这也未必见得。我们不妨先来看看这支部队的历史。

青州兵，原为在今天山东、河北境内打游击的黄巾军残部，说是残部，可拖家带口算下来，也有百万之众。《三国志·武帝纪》中，曾任东汉地方官、后与黄巾军作战阵亡的鲍信，曾这样描述这支部队的特点——"观贼众（即青州黄巾军）群辈相随，军无辎重，唯以抄掠为资"。这句话意思就是说，青州的黄巾军居无定所，拖家带口的四处游荡，靠战争劫掠来补给，"以战养战"。这种社会力量最大的缺陷，就是靠运气吃饭，一旦碰上强敌打不过，轻易又甩不掉，便会迅速瓦解。

曹操当上兖州牧后，便根据对方这种特点，先坚壁清野，固守拒敌，在青州黄巾军锐气丧尽，准备"换个地方发财"的时候，曹操当机立断，出动己方精锐，撵着对方屁股杀，直至追到济北，这支流民大军已经是精疲力竭，弹尽粮绝，眼看没有出路，他们才在曹操威逼利诱下勉强投降，接受改编。

曹操淘汰其中老弱，挑选精壮者组成了新的作战部队，规模达三十万之巨，这就是"青州兵"。

曹操早年创业，历经磨难，讨伐董卓失败后，曹操与曹洪等人在扬州招兵买马，原本招募了五千多人，结果这些军队大半夜发动兵变，焚烧曹操休息的大帐，差点没要了他的命，之后检点留下者，仅有原来的十分之一出头。后来曹操转战南北，手下叛变者层出不穷，让他大为苦恼，所以此次曹操招降黄巾军，编练"青州兵"，可以说是他尽力弥补叛逃者所带来损失的最佳方案。

可是，别看青州兵人多势众，打起仗来未必能占上风。例如曹操与吕布作战的时候，双方排开阵势，吕布的骑兵一个冲锋就把青州兵打得落花流水，在曹操率军攻打濮阳的时候，青州兵跟随曹操入城，本应该保护好主子，没曾想，曹操进城后，城内吕布的伏兵四起，将青州兵再度击溃，曹操自己也险些葬身火海。青州兵当真能打吗？这多少得画个问号。

如果说此时青州兵刚整编不久，无法适应正规战，打败仗情有可原。那么在曹操与张绣的对决中，青州兵的错误便不可饶恕了。

张绣军当时有刘表支持，一度在与曹操争战中处于上风，青州兵抵挡不住溃退下去，败退也就算了，青州兵眼看打不过对手，干脆重操旧业，劫掠起了友邻部队。

结果，当曹操手下将领于禁看到路边被青州兵抢得一丝不挂的十余名士兵后，火往上撞，当即以不服从军纪为由进攻青州兵。这些散兵游勇发现自己抢劫有人干预而无法得手，竟然去向曹操告状，反咬一口于禁。

亏得于禁在掩护主力部队撤退中立下大功，曹操又精明，不会偏听偏信，于是一场风波才算过去，但青州兵有没有因为劫掠自己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则未载史书。所以这里不排除曹操偏袒青州兵的可能，而若如此，青州兵会嚣张到抢劫自己人，反而也容易解释了。民国学者吕思勉先生称青州兵本质仍为"悍匪"，可以说是再恰当不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青州兵既然如此无能，打仗打不赢，还爱坑队友，最后甚至发展到威胁曹丕顺利称帝，为什么曹操还保留他们的建制呢？

其实，这个问题，很容易从曹操身上找到答案。《三国志》的作者陈寿在评价曹操时候，曾以"揽申、韩之术，该韩、白之奇策"来概括曹操的政治才能，此可谓一语中的。曹操在乱世中要想立足，就得精通法家的驭人之术，如何驾驭手下呢？除了对有功之人加官进爵笼络外，就得靠"制衡"二字。

我们知道，以曹操为首的军事集团成分复杂，这其中，有他的沛国谯县族人，如曹仁、曹洪，便是他的"从弟"，有从吕布那里投降来的张辽、宋宪、魏续等，还有后来吞灭袁绍后吸纳的大量河北降将等等。这些背景各异的力量，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有专门的将领来统领，自成一派，随时存在整军倒戈叛变的可能。因此，如果不训练一支直接服从于曹操个人命令的亲军来牵制一下，后果不堪设想，而青州兵的发展壮大，正是曹操这种政治需要的产物。

诚然，青州兵的确军纪不行，打仗倒是够凶狠，可是能不能打赢是另一回事。"成事不足却败事有余"。但就是这样的部队，却有一个最大的特点，也是曹操眼中的优点，那就是很难选出文武兼备的将才来统制，而这正是最吸引曹操的——

没有人来驾驭你们，你们都只听从我一个人的不就好了？

于是我们会发现，于禁以"青州兵同属曹公，而还为贼乎"来惩治青州兵，就暗含有对曹操赏罚不均、偏袒青州兵的不满，青州兵在被于禁惩罚后会越过军司马直接向曹操诉苦，曹操死后他们会不服调遣发生哗变，自作主张离开洛阳，这些都说明了曹操对其影响之大之唯一性。除了曹操自己，没有人能够真正控制他们，也不敢去染指这支部队。所以青州兵最大的作用，可能不是军事上的，而是政治上的。

当然，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青州兵同样摆脱不了这种规律的牵绊，在新的boss面前，由于其在军阀混战时代养成的顽劣作风不改，很快引起了曹丕的不快。在后来魏文帝曹丕借东征收徐州豪强臧霸兵权后不久，青州兵也被曹丕亲信接掌，逐渐被驯服。一度在东汉末年军阀混战中因打仗猛、军纪差而出名的青州兵，也从此成为了一段历史。

参考文献：

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

吕思勉《三国史话》，中华书局

曹操手下的青州兵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为何仍能受到他的倚重？

曹操手下的青州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何仍能受到他的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