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国防时报排头兵 2020-02-18 14:33:58

日本厚生劳动大臣加藤胜信15日在记者会上称，目前情况“已经发生变化”，新冠肺炎已事实上开始在日本流行。日本是中国以外确诊新冠肺炎病例最多的国家。据日本放送协会当地时间18日早上5时汇总的消息，日本目前共有新冠肺炎确诊病例520例，其中454例来自停泊在日本横滨港的“钻石公主”号邮轮。接下来，能否控制住疫情，考验日本的时候到了。

为遏制新冠肺炎在日本的扩散，日本政府已要求“钻石公主”号邮轮的所有乘客及船员进行为期两周的隔离，至少到2月19日之前不能下船。在日本历史上，这样的隔离并不算长。上世纪60年代，假如在到日本的船上发现霍乱病患者，那么隔离的时间将长达40天。

对日本人来说，可能没有什么关于瘟疫的记忆比霍乱更可怕了。直到今天，在日本只要一提防疫，人们就会想到“虎烈拉”或“虎疫”，这是古代日本对霍乱的别称，意思是它和老虎一样可怕。

霍乱曾给日本带来巨大灾难。有统计指出，1862年夏的一次霍乱，导致江户7万多人丧命；1879年霍乱再度爆发，造成10万人死亡，16.3万人感染，这是日本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瘟疫。由此带给日本的影响也非常深远。

脏乱差的日本

说日本是世界上最干净的国家，应该没有争议。有人说，这是日本性格使然，天生考究，追求极致。但凡事必有因，100多年前的日本，并不是这样。

1875年的《朝野新闻》为证：“东京人民是何等的不在乎污秽……垃圾虽不上街，但只以木板挡住三面为界，且路旁随处都有……日晒雨淋之后，渐渐腐败散发恶臭，顺风飘散进入各家门户……然而东京人民习惯如此，见污秽而不向背，闻恶臭而不掩鼻。”

有谁能想到，如此脏乱差的情景，竟发生在日本？

促成日本下决心改变这一状况的，是一场大瘟疫——明治霍乱。

日本历史上没少受霍乱之苦。据记载，最初霍乱流行是在1822年，源自印度的霍乱传入日本。那年10月中旬到11月下旬，九州近畿等西日本地区发现怪病，患者“突然上吐下泻，腹如绞痛，极其剧烈，发病很快，两三日即亡。”大阪城在一个月内死人数千，街上处处都是悲痛的哭声。

第2次流行是在1858年，美国轮船密西西比号停靠长崎时，船员登陆后，霍乱便由长崎传入九州，最后一直传播到北海道。其惨烈，比上次更甚：“江户城808条街，立时成病症囤积所，西家刚发丧，东家即告危，南邻北舍失亲离子，恸哭哀悼之声，此起彼伏……”

1862年夏，第三次大规模霍乱再度爆发，导致江户7万多人丧命。

明治时期的日本

日本明治时期，霍乱杀死了37万日本人，超过了甲午海战、日俄战争死亡的日本人的总数。导致这37万人死亡的，主要是1877、1879、1882、1885和1895年的5次霍乱大爆发。其中1879年那次，导致东京10万人死亡，16.3万人感染，成为日本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瘟疫。

比霍乱更可怕的是谣言

明治维新后，最初一次霍乱爆发是在明治10年（1877）9月5日，美国制茶公司的两名工人在横滨染上了霍乱，随后在横滨有42人感染，14人死亡，最初霍乱只是在横滨和鹿儿岛流行。

为什么会在相隔很远的鹿儿岛流行呢？当时日本发生内乱，战场主要在鹿儿岛，政府军和反叛军的军营中爆发霍乱等传染病，战后，士兵纷纷返回家乡，山梨、长野、福岛、新潟、静冈、爱知、三重等地相继出现疫情感染。于是，霍乱在日本全国传播开来。

人一旦染上霍乱，就会上吐下泻，陷入脱水状态，不久便死亡。所以，日语的“虎列刺”又俗称“一骨碌”，也就是暴死的意思。江户时代，人们以为是“虎、狼、狸”合为一体的怪兽在作怪，并认为这个怪兽像猛虎一样可怕。

不久后的1879年，霍乱在日本全国肆虐。一年之内，全国16.3万人感染，10万人死亡。由于此次霍乱爆发规模之大史无前例，日本社会出现了一系列骚动和令人不安的谣言。这是一种比霍乱更可怕的威胁。

当时，霍乱并没有特效药可治，但若按政府说的进行科学预防，严格隔离，是可以控制的。然而，当年的日本人十分迷信，宁信谣传，也不信政府，宁信偏方，也不信医生。他们认为：吃金鱼可以止痛，所以京都医院每天都给患者服用；京都知恩寺的大念珠，能祛除霍乱，所以人们一大早就涌入寺庙去摸念珠；隔离患者是为了取他的胆，所以即使感染也要坚决拒绝隔离。

政府战霍乱的宣传

政府下令禁止贩卖鱼类，因为霍乱可能通过河水进入海鲜，传染给人。但渔民不信，集体袭击了当地的警察署、隔离医院和检查所等。

当时的《大阪日报》记载，千叶县一个村庄的旅客被确诊为霍乱后，医生把他带到一个叫石子堂的地方进行隔离治疗。不料当地渔民听说后，认为是取他的肝脏，就敲钟招同伙过来，拿着竹枪吆喝着从四方聚集而来，最后情势无法控制，活活把一个医生给捅死了。

人们的无知和骚动，不仅不配合，还阻挠科学的防治工作，这加速了疫情的传播。当时，日本政府组织卫生员向厕所、污水沟投放消毒物品，但当地民众认为这是医院来割人肝胆用的东西，是导致霍乱发生的种子，卫生员一走，就赶紧用水把消毒剂冲走。当时的日本媒体说，日本到了极其危险的时候，“人心之腐朽、民情之混乱，维新以来乃今日之最。”

一整套法律改变日本人

为应对霍乱，明治政府制定了数个法令，譬如1877年的《霍乱预防法须知》、1879年的《预防霍乱暂定规则》、1880年的《传染病预防法规》等。政府提醒大家，“井泉、厕所及垃圾场、下水沟，鱼市屠宰场等，已经成为细菌媒介场所”，并详细规定了扫除清洁之方法。

同时，派出有识之士到欧洲学习。医学上，他们派出北里柴三郎，到德国向发现霍乱弧菌的科学家科赫学习。回国后，他成了日本细菌学之父。派出长与专斋，领衔国家医务局改革，他后来成了日本公共卫生管理局的创始人。请来英国的污水处理专家，改造日本的饮水、排水系统，从根本上切断霍乱的粪口传播。

当年的日本民众，用水多是取自木管架设的露天式“自来水”。经过山路十八弯，浮尘落叶、虫豸尸体、腐木，都会污染水源。日本派出去的专家团到欧洲一看，工业革命后的西方国家如此先进，尤其是巴黎、伦敦的上水下水管道，水龙头一拧，就有自来水喝，地底下竟然能流淌污水，这震惊了日本考察团。回国后，他们立即着手改革居民生活用水问题。

1887年6月，《水道铺设目的之决定案》颁发，开始修建水道。3年后，《水道条例》公布，居民生活用的上水道开始普及。1900年，日本历史上第一部治理污水的《下水道法》出台。同年，政府还制定了《污染物扫除办法》，对居民生活粪便的运输、打扫、责任人、监督和处罚，进行了详细规定。加上之前制定的系列霍乱预防法规条例，一整套改变日本人生活卫生习惯的法律，形成了系统。

灾难改变人生，霍乱改写历史，明治维新下的日本人，一点一滴地改变着自己的生活习惯，才有了如今干净到令人发指的日本。希望人类所经历的灾难，都能成为走向理性、美好的阶梯。

死亡十万人，这场大瘟疫是如何改变日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