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站，老福特：楚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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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立场：九辫双人粉，社粉。

毒唯给老子滚蛋。

我就写着玩儿的，您各位愿意看的受累担待着看。

我一直愿你眉眼如初。只是，这世间的污秽涌向你时，我除了缄默，便是无能为力。

叁拾玖

“翔子，怎么忽然要搬家呢？这边怎么了？”

杨九郎转过身，轻笑：“多好呐，住新房子不好吗？妈，这边不安全，咱换一间住。”

“可是……这边住了这么多年了，妈舍不得。”

“没事，新家离这边不远，您要是舍不得啊，就回来看看。”杨九郎招手叫过来负责人，温和的说：“大件的家具就不用打包了，那边有，把常用的东西带走就好。辛苦您了。”

杨九郎接起电话：“嗯，好，我知道了，辛苦了。”

搂住身旁的母亲，杨九郎远远的和坐在沙发上沉默的看着搬家公司的员工打包的父亲对视，他笑了笑：“爸，走吧，我带您和妈过去那边看看。”

路上，杨九郎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我呀，我把对面房间租下来半年了，您二位就先在对面住着，然后慢慢的装修新家，您不是一直想着重新搞搞咱家的装潢嘛，这次啊，您一直看的那些功课可都派上用场了。”

“翔子，你别说了，妈也不是不同意搬，我儿子出息了，能给爸妈买房子了，爸妈高兴还来不及呢。”杨九郎妈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还能考虑的这么周全，也不用爸妈操心啥，爸妈真的挺高兴的。”

杨九郎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二老的脸色：“这房子我看了很久了，各方面都不错，本来打算最近和您二位商议一下的，但是我国外有个朋友说有事要我帮忙，时间上有点赶，才今天搬的。”

“翔子，你手怎么了？手破了就不要开车了。”

“嗐，您别看看着严重，其实就是破了个小口子，不影响的。”

杨九郎笑着：“是九良非要包这么严实，说什么弱者容易获得同情，让我出来坑蒙拐骗别人容易一点。”

杨九郎把车停进地下车库，一路絮絮的介绍着小区的布局，上楼，杨九郎掏出两串钥匙递给父亲：“这是这两间的钥匙，左边这间采光更好些，已经买下了，房产证在这里，右边这间家里的东西搬家公司会先放过来，您二位先住着，慢慢装修。”

开门，明亮的房间，杨九郎走进去，笑着介绍着房间的布局。

他站在阳台上，亲昵的俯身搂住二老，近乎是撒娇的语气：“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嘿嘿。”

沉默了一下，他更紧的搂住两个人：“给你们添麻烦了。”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做的很好了，你已经。”

杨九郎转头，眯起眼睛笑：“嗯。”

“哦，对了。我给你们存一下这边物业的号码，有什么事也方便一点。”

两部手机拿在手里，杨九郎假意存着号码，其实飞快的改了自己在他们手机里的电话号码，然后才存了物业的号码。

他把手机还给他们：“无线已经安好了，名字是门牌号，密码和您二位的生日。”

带着二老走了走周围，熟悉了楼层，杨九郎带两个人去吃了饭。

“我要去一趟国外，有什么事儿就微信吧，要不然时差颠倒的，有急事就打电话哈。”

他这样叮嘱着，却并不吃什么，只是不停的嘱咐着新家的各项事宜，偶尔吃两口夹到碗里的菜。

“翔子，不要太累。多休息，你脸色有点差。”

杨九郎顿了顿，扬起脸笑着，点了点头：“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离开，却并不往家的方向。

车子停在一个杨九郎只来过几次的小区，停车，上楼。

掏出钥匙开门，杨九郎站在客厅里堆放着的一堆巨大的箱子面前，沉默的看着从落地窗透进来的，在北京的冬天少见的，午间温暖的阳光。

搬家公司放了便签在桌子上：“亲爱的杨先生，所有物品均已送达，请您核对，钥匙已留下，箱子将会七天后回收。”

杨九郎坐在空荡荡的，除了箱子什么也没有的客厅里，靠在墙上，捂着伤口，他轻轻地，近乎叹息的呢喃了一句：“好累啊……”

肆拾

杨九郎戴着大大的黑色口罩，压低了帽子，走了VIP通道，取票，托运，安检，候机。

他抬头看着午夜漆黑的夜色，口罩裹着他消瘦的脸，露出一点凌厉的脸部轮廓来，帽檐的阴影遮着他的眉眼，整个人沉在黑暗中，头顶的灯光照着他，午夜的候机室人很少，在这么繁忙的北京，能有这样一个角落属实难得。

远处有一声相机拍照的声音，杨九郎蹙眉，看过去，那个姑娘正认真的调着镜头，杨九郎看得出镜头对着的是自己身后的茫茫夜色，他转回头去，自嘲的笑了笑。

杨九郎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

真的要感谢北京这高效的办事效率啊，一上午，两个地方的购房和搬家全部可以完成……哦，不对。杨九郎藏在口罩下的唇轻轻的扯出一个弧度，应该感谢早早的看好两处房子的自己呢。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杨九郎想起周九良给自己包扎的时候紧蹙的眉头。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来看你。”

“不用，你明天专场，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自己可以，别担心。”

“那我专场完了来看你，你现在太让人担心了。”

“没事儿……小伤，会好的。”

“你这叫小伤？打不死你我。”

“九良……别来了，我没事儿的，你放心。”

别来了，我，要走了。

杨九郎探身拿了一瓶水，扯了口罩下来喝水，他瘦削的侧脸看着都扎人，受伤的手无力的放在座椅扶手上，跟前站过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女孩子。

“九郎。”她轻轻的叫了一声，带着一点惊喜和怯懦。

杨九郎放下水，拉起帽檐，看着她，笑了一下：“你好。”温柔的嗓音，他看着她眼里闪着的像星星一样的期待。

“我……我没有打扰你休息吧，对不起，我就是太激动了。”

杨九郎摇了摇头：“没事，你是要签名吗？”

“不用了，你手受伤了。”小心翼翼的声音：“要注意安全哦，九郎。”

杨九郎眼底的光淡下去一点：“嗯，谢谢你。”

“特别谢谢您和二爷给我打开相声的大门，我期待看到你们的下一个专场。”

杨九郎温柔的笑着：“应该是我感谢你们，谢谢你的支持。”

“九郎我走了，要好好休息呀。”

杨九郎点头，重新拉上口罩，他的眉眼间没有半分方才柔和的笑意。

对不起……辜负了你们的喜爱。

飞机起飞，杨九郎感受着飞机逐渐升高的感觉。

再见……

孟鹤堂看着张云雷静静的坐在小花园里的那张长椅上享受着冬日里难得的阳光，但是面上没有一点的笑意。他冷漠的看着远处那颗光秃秃的树，沉默着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裹紧。

他从来没有在冬天这么乖的自己穿好厚衣服，因为以往都有一个人会给穿的单薄的他披一件厚衣服，但是现在那个人不在了。

他轻轻眯起眼睛，忽然体会到了彻骨的北国的寒冷，那种从心底窜起来的冷，让他觉得再厚的衣服再温暖的阳光都没办法让他再感受到一丝的暖意。

你还在吗？

你在北京的哪个角落呢？

你在干什么呢？

抬头看天吗？低头饮茶吗？还是只是抱着一本书，靠在床边，静静的翻过一页纸呢……

我好冷啊，我好冷啊九郎……

你回来好不好。

你回来抱抱我，好不好？

肆拾壹

周九良站在孟鹤堂身边，声音低低的，带着巨大的难过和担忧：“九郎……不在家，敲门，不应。”

周九良远远的看着张云雷，半晌，才说：“然后物业和我说，他走了，搬家了，半句话都没有留。”

孟鹤堂低头，克制住自己发红的眼眶。

周九良对杨九郎的感情当然不一样，能让与世无争的周九良这样牵肠挂肚的念着，能让从不多说他人一句闲话的周九良这样怒的，能让冷淡从容的周九良心甘情愿陪着闹的……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朋友，杨九郎对周九良的意义，不止朋友，不止师兄弟，或者说，他们那几个，已经是彼此的家人了。

周九良的声音带着迷茫和难过：“先生，爱是铠甲吗？”

孟鹤堂的声音柔和的，带着巨大的叹息：“不是，爱是软肋。”

周九良任由孟鹤堂轻轻的拥着自己，他带着点哽咽的声音响在耳边：“周宝宝，不要离开我。”

周九良轻轻的眯起眼睛，伸手抱住孟鹤堂清瘦的腰身：“先生，我不会离开的。”因为您不会因为我，受到那样大的恶意，如若是我，想必也会和九郎一样吧，回身，抱着那一把三弦独自品着微苦的茶。自己的退路是三弦，杨九郎的退，更彻底，更无奈。

“您不要瞎想，您是我的角儿呐，我怎么会离开您呢。”

张云雷悄悄的从侧边走掉，垂眸，苦笑。

九郎呐，我也是你的角儿呐……

“杨九郎被埋葬在北京冬天的大雪里，祥和宁静，所有的肮脏都被纷飞的大雪掩藏，所有无声的呼救都缄默在呼出白雾的叹息中，所有淋漓的鲜血都被他自己擦干净，怕脏了任何人的眼。”李九春顿了一下，端起面前的杯子一口饮尽，把眼泪和叹息一并吞下，他被辛辣的酒水呛了一下，抬起不知道是因为呛了一口酒还是因为伤心而发红的眼睛，他咳了两声，才说：“可是，他那么温柔以待的世界啊，他那么爱着的人们啊，他那么宽容过的她们呐……就那么一刀捅过去……”李九春哽咽了两声，看着对面沉默的张九龄和王九龙：“你们说……他多疼啊。”

长叹一声，张九龄拍了拍李九春的肩：“九郎……翔子……他会好的。”

他会好的，他那么宽容热爱过的世界，一定一定会好好爱他的。

王九龙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的是挂断电话的界面。

张九龄看他，无声的询问。

他看到了，上面显示的是张云雷的备注。

王九龙低头，叹气：“聊回去师父那儿过年的事情来着，我以为挂了呢……”

王九龙没有先挂电话的习惯，一般都是别人先挂掉的。

张云雷坐在书房里，沉默了很久，才对着坐在他对面不远处的郭德纲笑了笑，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九春啊，不愧是说书的……”一行眼泪流下来，张云雷侧过头擦掉：“说的我都难过了。”

郭德纲只是长长的叹气：“你想他，就去看看他，他现在还是杨九郎。”

张云雷轻笑：“杨九郎啊……杨九郎……爸爸，您真会赐字，这名字我一听到就心生欢喜，可是我现在，只能去悼念这个名字了。”

张云雷抖着手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一低头，一颗泪珠落进碧绿的茶汤里：“他死了。”张云雷听见自己淡淡的声音。

杨九郎，不是张云雷任性一下就可以让他继续留在德云社家谱上的名字了，他已经是张云雷不管做什么都不可能死而复生的过去了。

肆拾贰

“杨淏翔！”

杨九郎走过去，站定在兴奋的叫着自己名字的高大的外国人面前：“好久不见，张生。”

年轻俊朗的金发男人接过他的行李，兴奋的拍了拍他的肩：“怎么样？来我这里。”

让人惊讶的流利的汉语，杨九郎看着他，轻笑：“恐怕不行，我受伤了。”举起自己的手，杨九郎轻轻的歪了一下头：“不过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毕竟我现在失业嘛。”

张生惊讶的看着他手上的白纱布，不过没有追问，而是拉了他另一只手走向机场外：“你慢慢考虑，毕竟我这里你本来就有股份。”

杨九郎跟在他后面走着，看着澳洲的天空：“真好啊，这里不下雪。”

张生应了一声，而后转头笑着说：“你知道我每次去北京都要穿反季节的衣服，去服装店买衣服的时候总是被当做傻子。”

杨九郎笑起来：“没办法，你这不是工作需要吗？”

两个人笑着聊着南北半球的天气，杨九郎脸上始终挂着轻轻的笑容。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去帮你租好的公寓。”

杨九郎点头：“麻烦你了。”

张生笑着：“我们是朋友嘛。”转头，带着一点调笑：“为我的股东服务嘛。”

杨九郎笑了起来，轻轻的按了一下受伤的胸口，没有接着说话，闭起眼睛休息。

张生是大学时候的朋友，他创业的时候自己投资过一笔钱，他这么多年也算是有成就感，因为工作的关系时常来北京，两人虽然不常见，但一直保持着联系。听到自己让帮忙在澳洲租房子的时候高兴的不行，说要带自己好好逛一逛澳洲。

杨九郎疲惫的想着：“也许……留在这里也不错。”

张生的公司杨九郎确实占着不小的股份，毕竟刚开始的时候投资的大头就是杨九郎，股东大会杨九郎也有参加，很多公司的决定杨九郎都有参与，虽然不多，但要接手，杨九郎绝对可以胜任。

张生知道这一点，才邀请他来公司的。

杨九郎记起来张生起中文名字的时候，说自己很喜欢“生”这个字，因为生命很宝贵。

生命很宝贵。

杨九郎轻轻的笑了，确实啊，很宝贵。

张生知道杨九郎胸口有伤的时候直接拽了人到医院，上下忙了半天，直接不由分说的给他办了住院手续。

杨九郎看着自己面前的病号服，哑口无言。

“不用，没那么严重……”

张生严肃的声音打断了他：“医生说你有必要住院治疗，你拖了多久？带着这样的伤你还敢提着那么重的箱子到处乱跑？杨淏翔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何况这里和北京气候那么不一样，医生说你感染了，有点严重。”

杨九郎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淡了下去，他盘腿坐在病床上，张了张嘴，才带着笑意的说了句：“没想到我专门跑澳洲来住院了，可惜了我国内的医保了。”

啊……伤的……原来那么重啊。

杨九郎垂下眼，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好像是挺疼的……也对，好像伤了之后是没有好好处理。

在警局简单的包扎之后，直接回家睡到第二天傍晚，送走了张云雷郭麒麟和警察之后，联系了搬家公司和中介，直接过去签了协议。一早爬起来，嘱咐了自己家这边的搬家就去了父母那边，搬家，沟通，下午去了新家，把一堆放在客厅的重物挪到了空房间，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就直接过去候机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落地，还收拾了一下午的公寓……

杨九郎躺下，自嘲的笑：“好像，确实没有认真处理过伤口啊……”

应该从伤口依然在流血的时候就要明白，伤的不浅，要包扎，要处理，要抹药，要静养。可是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呢？

杨九郎抬起手，从指缝里看窗外明媚的太阳。啊……对了，自己当时在想：“要不死了算了……”从这个伤口开始，腐败的，沉寂的，麻木的，死掉算了。

张生去和医生沟通具体的情况，杨九郎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哪里的风景都一样啊……”

杨九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医院熟悉的消毒水的气味让他仿佛回到了张云雷受伤住院的日子，他张了张嘴，呢喃了一句。

“角儿……”

肆拾叁

郭德纲澳洲专场临出发的时候指名让张云雷跟着，说散散心也好，不能让他一个人闷在家里。

周九良收了东西，说要过去玩两天，郭德纲点了头，让那边统一安排了机票和住址。

孟鹤堂得了消息的时候，沉默了半晌，猜到了估计杨九郎就在澳洲呢，要不然周九良怎么可能忽然说要过去。

王九龙也跟了过去，说北京太冷了，想过去暖暖。

张九龄站在杨九郎家门口，看着那些即使他不在，也源源不断的避开物业送来的载着满满恶意的物品，他长叹，叫了清洁工过来帮着弄干净。

李九春看着自己手机上保存的那一张机场图，放大，他能看到杨九郎消瘦的下颌线，还有他手上白的扎眼的纱布。

那张图的重点本意该是天空中暗夜飞过的飞机，现在却是那个形单影只坐在那里的人。

杨九郎在澳洲，李九春知道杨九郎愿意去的只有那边。

周九良也好，王九龙也好。

都不肯告诉张云雷，也许现在在他们眼里，告诉张云雷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是孟鹤堂不这么想，他坐在张云雷面前，嘱咐他跟着周九良，兴许能找到杨九郎。

张云雷低着头，苦笑：“你们都知道啊……那为什么我不知道？”

孟鹤堂低眼：“因为其实他们也不知道他在澳洲的哪里……”

张云雷合眼：“不必，我希望他可以开心一点，不必看见我。”

我是前尘往事，不必再苦苦纠缠着他不放了。

我是前尘往事，不必再苦苦纠缠着不放。

这个念头在张云雷在医院看到杨九郎的时候瞬间消散，他远远的站着，贪恋的看着那个靠在大树下，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仔细看着的杨九郎。

他身边站着一个金发白人，正在和他讨论着什么，他手上的白纱布依旧牢牢的裹着他伤了的那只手，头发好像长了一点，脸色好了一些，但是表情淡淡的。

王九龙陪着他站在远处，忍不住的热泪盈眶。

助理去取药了，张云雷知道自己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远远的看着他，然后就要离开了。

张云雷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自己临走的时候忘记拿药的错误，他拼命看着杨九郎静静的享受着阳光的样子，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真好啊，你还在这里。

护士走到他身边，他身边的白人说了两句什么，杨九郎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而后他身边的人都离去，他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人独自坐在那里，要多打眼就有多打眼，这也是张云雷一眼就能认出他的原因之一。

杨九郎盯着头顶的树叶发呆，腮边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侧头，周九良低头看着他。

杨九郎伸手接过周九良递过来的冰咖啡，拿在手里把玩着，并不打开。

周九良在他身边坐下，好半晌才说：“不问问我为什么来吗？”

杨九郎转过头，看着远处站着的张云雷和王九龙，轻轻笑了一下，没说话。

周九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叹气：“伯父伯母都很担心你。”

杨九郎轻轻弯起眉眼：“让他们担心了……”

周九良陪着他坐在树下：“不过去聊两句吗？”

杨九郎摇摇头，起身：“我已经回不去了，断了比较好。”

周九良没起身：“和我们也是吗？”

杨九郎把手里的咖啡还给周九良，摸了摸他的头：“九良，好好的。”

张生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堆收据：“恭喜你出院了。”

杨九郎轻笑：“我也没想到过来这边居然会感染，本来就是一点轻伤。”他结果张生手里提着的药：“还是要谢谢你花时间陪着我。”

张生摇头：“我们是朋友嘛，帮忙都是应该的。”他搭了杨九郎的肩往前走：“何况我近期的主要工作就是把你拉进我的公司啊。”

杨九郎轻笑：“我考虑考虑。”

张生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树下目送他们的周九良：“那是你的中国朋友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杨九郎低眉：“不用，他们有自己的行程。”

他们有自己的行程，这些行程，与我无关。

肆拾肆

杨九郎已经是第三次对着自己身边的周九良说：“角儿，你看……”而后便没了下文。

周九良看着他怅然若失的样子，没有说什么，张云雷对于杨九郎太重要了，以至于真的要失去的时候，他条件反射性的觉得自己从未失去他。

德云社的人在他身边，总是能让他觉得自己还在德云社。

杨九郎叫了牛排：“你吃不惯这些也吃几口，别总是不想吃东西，孟哥怎么能把你放过来，真是奇了怪了。”

周九良吃了一口牛排，看着杨九郎端着一杯冰水慢慢的喝着，蹙眉：“你能喝这些东西吗？”

杨九郎低眉浅笑：“有什么不可以的……”

周九良叹气，扭脸看着窗外喧闹的人群，忽然觉得无比的寂寞，异国他乡，不懂的语言，不同的人种特征。无论是沉默还是大笑着说话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能立刻把自己从这喧闹的地方干干净净的摘出来，不拖泥带水，不花费感情。

九郎啊，你不寂寞吗？在这边这么多天了，住在医院里，看着生老病死，闻着陌生又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你会不会，难过悲伤呢？

“现在在干什么呢你？休假？”周九良想问问他以后的计划。

杨九郎抿了一口水：“我啊……”他也转过头去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轻轻的仰起脸，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苍白的皮肤上好像有一点儿融融的暖意，整个人像是要立刻消融在阳光中一样：“苟且活着呗，还能做什么？”

苟且……活着。

除了这个，我没有气力去做任何的事情了。

周九良低眉，叹气。

“九郎……不说相声了吗？”

杨九郎回头看他，眉间带了一点儿伤心，他轻轻的撅了噘嘴，笑了：“我一直忘记纠正你了……”

周九良看着他，眼底带了两分悲意。

“这世间，哪里还有杨九郎这个人呐。”

没有了……

我放手了……

张生带着合同来的时候，杨九郎坐在公寓那阳光充沛的不行的露天阳台上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摇了头。

“对外，我还是杨九郎。我想在这个名字消失之前，我不会签这份合同。”

角儿，我不食言。

只要您想，我对外就还是九字的杨九郎。

张云雷站在杨九郎面前的时候，杨九郎没有丝毫的意外，他宽大的外套被海风吹的鼓起来，好像要乘风离去一样，可他消瘦的身形还直直的站在那里，他还在对着张云雷轻轻的，柔和的，饱含温柔的笑着。

“张老师……”他开口，而后勾起唇笑着：“来看海啊您……”

他转过身去，面向着广阔的大海：“确实不错，挺好看的。”

张云雷看着杨九郎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脑子里都是周九良回来转告的那一句。

“苟且活着。”

张云雷发现自己一见到杨九郎就根本耐不住不来见他，他明明就在自己那么近的地方，他明明一个人处在这一方陌生的天地，他明明……那么难过那么痛。

我想来见你，九郎。

与德云社无关，只是我想来见你，只是……我想来安慰你，而已。

走近，站在他身边。

“伤好了吗？”

杨九郎远远的眺望着即将沉下海底的夕阳，脸被余晖映的红彤彤的：“嗯。”

张云雷陪他看着夕阳渐沉，陪着他看世界慢慢变暗，直到最后一丝阳光也消失了，杨九郎才慢慢转身离开。

张云雷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忽然就想嚎啕大哭，他张了张嘴，眼泪无声的落下。

他转身看着面前黑漆漆的大海，听着汹涌的海浪声。

“世界黑了。”张云雷这样想着。

肆拾伍

杨九郎走了一段路，站的远远的看着张云雷一个人坐在暗夜的海风中，微微蹙眉。

张云雷抹了抹眼泪，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远处黑漆漆的交缠在一起的海和天的界限，他吸了吸鼻子，呢喃：“全世界都不愿意给我半点光亮啊。”

九郎，为什么南半球也这么冷啊……比北京还冷，比那天下雪的时候还冷。明明这边是夏天啊……明明，我是来避寒的啊……

张云雷索性躺在沙滩上，仰着脸死死的看着天上的明月：“这月亮真暗。”

杨九郎蹙眉，这人还有没有洁癖了，躺那儿脏不脏呐。

张云雷伸手，好像想要去碰触那天上的明月一样，他修长的指节弯了弯，颓然的落下来：“真失败啊，张云雷，两手空空，留不住搭档，也留不住兄弟。”

杨九郎，我留不住你。

杨淏翔，我也留不住你。

也好也好，我该放你走的，你那么难，为了我，忍气吞声的挨了那么多骂，莫名其妙的见了那么多恶意，临了临了，还要挨一刀……你说轻伤，九郎，轻伤不至于住院这么久，你骗的了谁？那一刀，分明伤的很重。

世人皆愿你我分离，那便随了他们的愿吧。

头顶有轻轻的脚步声，被海浪声遮掩着，张云雷慢慢的合上眼，叹息一般：“九郎……”

杨九郎停住脚步站在他头顶两步远的地方，海风把张云雷身上宽大的T恤吹的鼓鼓囊囊的，风灌进衣服里，几乎带走了他身上最后一点儿温度，额前的额发被吹起，风呼啸着卷过张云雷，扬起杨九郎身上的风衣，杨九郎低眼看着张云雷，伴着风声杨九郎听清了张云雷说的后半句话。

“九郎……你说，我们是相忘于江湖呢还是天涯两端各自苟且活着呢？”如果，我真的随了世人的愿，你会好吗？你不会只是苟且活着了吧，你是不是，可以更好的，没有负担的，开心的做你想做的事情，离的我们远远的，不被德云社打扰，做一个普通的人，做一个开心的杨淏翔。

杨九郎被风吹的踉跄了一步，他走过去，蹲下身，背朝着风吹来的方向帮他挡风，杨九郎脱下身上的长款风衣，盖在张云雷身上，沉默着没说话。

杨九郎想起来站在玫瑰园客厅的时候自己问自己的话。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你甘心吗？杨九郎，你甘心就这样回归江湖吗？

也许吧。

也许，到了江湖就会甘心了。

相忘于江湖么？杨九郎浅笑，看来，您有决定了啊，角儿。

两个人沉默着，杨九郎抬头凝望着头顶明亮的月色，好半晌才说：“您决定了吗？”

没有人回答，杨九郎低眼，叹气。俯身，长臂捞起腿弯，直接抱起躺在地上沾了一身沙子的人，怀里的人呼吸浅浅，显然是累极了睡去了。

杨九郎感受着怀里人瘦的扎人的骨头，轻轻抬头，克制住自己发热的眼眶。

杨九郎就那样抱着怀里睡着的人，走到海边不远处自己住的公寓前，把人放下，杨九郎怕他站不住，扶着张云雷的腰身让他趴在自己身上，低头输密码进门。

张云雷浅浅的鼻息吹在杨九郎耳边，杨九郎听见他很轻很轻的呢喃了一句，而后杨九郎便觉得自己克制了一路的难过汹涌而来，潮水般淹没了他。

“翔子，不要丢下我。”

杨九郎俯身重新把人抱起，低头的瞬间，眼泪砸在披在张云雷身上的风衣上。

角儿啊……角儿。

不要如此拿捏我，不要……如此会捏我的软肋，不要……

因为我真的舍不得。

相濡以沫那么难，可是我们的相忘于江湖就是彼此苟且啊，角儿，我离开，要的不是你的苟且啊。

您要我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啊……被拿捏至此。

杨九郎把人放在沙发上，起身开了灯，拿起张云雷响了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了起来。

“师父。”杨九郎的声音淡淡的。

郭德纲怔了一下：“你还叫我师父啊……九郎，辫儿就放你那里吧，他在我这里，整日的不开心。”

郭德纲垂眸，感情牌，到底，还是偏心啊。都是好孩子，熬过这一段就好，可是不能让他们自己熬啊，他们自己熬，是要熬坏自己的。

杨九郎垂眸，半晌：“我知道了……师父您早些休息吧，晚安。”

“尽早做决定吧，你们一直拖着，双方都难受。”

“嗯，我知道了……”

“九郎，是走是留，这都是你们的事情，不论你如何选择，师父都支持你，留下也好，不留也好，师父希望你开心。”

杨九郎轻轻的合上眼，笑：“嗯，谢谢您。”

杨九郎看着眉眼间都是疲惫的张云雷，看着他眼下的乌青。

周九良来，根本就是探口风的，杨九郎知道，可是周九良一条微信发过来的时候杨九郎还是答应了，他太想知道张云雷的状况了。

“那个人，好久没笑了。”

杨九郎不得不承认，周九良到底还是周九良，只这一句，便足够杨九郎难过。

好久没笑了啊……

角儿，笑一笑吧，没了杨九郎，您也还是张云雷啊。

笑一笑吧，角儿。不要因为杨九郎，这么不开心了。

肆拾陆

杨九郎帮张云雷擦了脸，把人放到床上，起身，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眉眼间都是挣扎。

杨九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下了放手的决心，但是……要如何甘心啊……要如何甘心放弃十年的努力，要如何甘心放弃半辈子的热爱，要如何甘心……放开张云雷。

张云雷确实能拿捏自己，他知道自己放不开，知道自己舍不得，知道自己不甘心……他用这些绑着自己，拼了命的挽留。

有用吗？

太有用了。

杨九郎低眉，苦笑。

好像很简单啊……回去，一句话的事情。

简单的，几乎让杨九郎怀疑自己何必大费周章的告别离去。

简单的……让杨九郎几乎动了回去的心思……

杨九郎转身，慢慢的走出卧室，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茶几前把要吃的药一颗颗的拿出来吃掉：“太苦了……”杨九郎呢喃。

杨九郎就那样坐在地上，背后靠着沙发，右腿曲起来，一只手放在曲起来的膝盖上，仰起头，看着天空中明亮的月亮，他轻轻眨了眨眼，眉头轻轻的蹙起来，落了两行泪下来。

你要干什么，杨九郎……

想要离去的话，干脆的走就好，为什么要拖着，为什么要给希望，为什么……要不甘心？

就应该给师傅规规矩矩的磕了那一个头之后直接发微博，注销账号，而后订一张票，走得远远的，最好永世不回，最好消失的彻彻底底，就像这个人已经死了一样那么干净。

不给别人添麻烦了，所以离开，走掉。可是，杨九郎自己知道，一侧头，看见张云雷远远的站在那里的时候，自己心里多难受。一回身，看见张云雷沉默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安静着不笑的眉眼的时候，多心疼。

杨九郎再不想认，今天周九良远远的走过来，坐在自己对面，笑着说好久不见的时候，杨九郎心里忽然就好难过好难过。

明明，是不想把大家搞得这么难过这么辛苦的，明明，已经计划好了所有的一切。

可是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断不干净？

师父说得对，一直拖着，都难过。都说清楚吧，都定了吧。

杨九郎起身，长时间坐着，他的腿麻了一下，踉跄一步，走到浴室，看着镜子里那个人，杨九郎觉得特别陌生，镜子里的人好像是一具裹着人皮的骨架一样，惨白，冷漠，毫无生气。他伸手，碰了碰镜子里的自己，而后笑了笑，却发现自己笑的无比难看，像是被哈哈镜照出来的扭曲的简笔画笑脸一样，透着诡异和牵强。

杨九郎开了花洒，看着浴室里蒸腾起来的热气发呆。卧室的门开的声音传来，杨九郎站起来，手刚搭上门把手，就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他打开门冲出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张云雷无措的站在那里，他看着他动了动，似乎想俯身捡东西，杨九郎沉声：“别动。”

那人果然乖乖的不动了，杨九郎开灯，看见张云雷脚下的东西，是一个小型的摆件，杨九郎走过去捡起来，分量不轻，沉甸甸的，怪不得刚刚那么大声响。

杨九郎看着张云雷明显还不太清醒的表情，叹气：“洗澡吗？嗯？”

张云雷眨了眨眼：“嗯……这是哪儿？”

杨九郎仔细上下看了看他，确定他刚刚没伤到之后才回答他：“我住的地方。”

杨九郎把客厅其他的灯都开了，指了指浴室：“去洗澡吧。”

张云雷慢腾腾的走过去，杨九郎坐到沙发上，看着他到了门口才迷迷瞪瞪的回头看他：“九郎……”张云雷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点：“我没换洗衣裳。”

杨九郎起身，从卧室的衣柜里抽了浴袍给他：“先穿这个。”

张云雷接了衣裳，杨九郎跟进去，嘱咐他：“小心摔跤。”

张云雷应了一声，扭脸看他：“几点了？”

杨九郎低眼：“已经和师父说过了，安心吧。”

张云雷点头，在花洒下淋湿头发之后他才忽然清醒过来，刚刚，杨九郎说的是……师父？

你还肯叫师父啊，九郎。张云雷笑起来，是不是，意味着你想回来了？

杨九郎站在浴室外面，好半晌才转身走回沙发上打开电脑回了张生的邮件。

“杨，你不开心哦。也许你不应该离开你原本的工作，你现在没有我之前见你的时候开心，我经常能在你脸上看到难过。找到可以胜任且热爱的工作是不容易的，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

“住院的这些天辛苦了，耽误你那么多的时间陪我，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你。”

杨九郎后仰，靠在沙发上，好半晌才轻轻的说：“原来……我这么难过啊。”

难过到，你们一眼就看出来了啊。

难过到，你们每个人都要来辛苦的安慰我，小心翼翼的说话，害怕那个叫杨九郎的人消失，害怕那个叫杨淏翔的人离开。

我以为，远远的离开之后，我可以有一刻的喘息呢。

我以为，郑重的告别之后，我可以轻描淡写的放下呢。

我以为，决绝之后，我不会那么那么难过呢……

我以为……我很好呢……

原来，我这么不好啊。

原来，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啊。

杨九郎轻轻的捂着心口，蹙眉：“好痛啊……我以为，早就不疼了，我以为，已经麻木了呢。”

角儿，我好痛，我好难过啊……我好难过。

那一刀，疼死了……

肆拾柒

张云雷从浴室出来，看见杨九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头顶的白炽灯亮着，客厅空空旷旷的，他低着头看着电脑，静悄悄的，杨九郎不矮，身高体阔的一个人，许是瘦了许多，坐在沙发上，被衬的好削瘦的背影，总让人觉得他好孤独。

走近，能看见屏幕上是好几排张云雷看不懂的数据。

杨九郎听见动静，转过头，看着张云雷：“洗完了？去睡觉吧，张老师。”

张云雷俯身，看着他的电脑，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电脑屏幕：“这是什么？”

杨九郎低眼看着他：“财务报表。”

“谁的？”

“公司的……”杨九郎的声音淡淡的。

“你之前有看过这些东西吗？”

杨九郎轻轻的合上电脑：“看过，我每个月都会看的。”

杨九郎准备起身的时候张云雷搂住他的脖子，杨九郎无奈，后靠，让他不那么费力：“怎么了这是？”

张云雷低着头，头发上的水滴在杨九郎身上，杨九郎感受着颈侧张云雷浅浅的鼻息，半晌，张云雷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惨兮兮的委屈。

“九郎，你是不是不想留着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杨九郎没说话，张云雷低眼，看着杨九郎放在腿上的手，手背上有他骨折后留下的那道浅浅的疤，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的，你不必为了这些如此感伤的。”

杨九郎笑了笑：“张老师，挡路的人，是我。”挡了你路的人，是我。

张云雷的眼眶红了红：“谁告诉你的？”

张云雷能从杨九郎宽松的领口里看见他胸前缠着的白色绷带，他感受着杨九郎的体温，好半晌：“你知道的，除了你，我不要捧哏。”

杨九郎清了清嗓子，轻笑：“慢慢会有的。”

没有什么东西，是时间不能磨灭的，没有我，慢慢的，您会忘记我的，慢慢的，您会有新的搭档的。德云社那么多优秀的捧哏演员，除了我，还有很多人适合您。

“您不是非我不可，您会知道的。”杨九郎的声音淡淡的。

张云雷沉默了一下，松开杨九郎的脖子，绕过沙发坐在他身边，伸手，扯了扯杨九郎的衣角：“九郎，我们聊聊吧。”

杨九郎低眼，点点头。

张云雷抿了抿嘴，轻笑：“我知道……你受着那些恶意和伤害，我非要让你留着，其实很任性，很无情……可是啊，九郎。”张云雷抬眼，看着杨九郎平静的眉眼：“可能我太自私了，我不知道你那么难过，我不知道你自己承受了那么多……所以，你可不可以让我知道呢？你难过了，也和我说说好不好……我没有那么脆弱，那些东西，我也都看过，我也都知道的。可是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你总是瞒着我，总是因为我受这些莫名其妙的委屈，这样，对你我都不公平的。”

杨九郎看着张云雷，轻轻地笑了笑：“张老师，你误会了……我没有因为您受委屈，我没有委屈，他们说的都对，我确实……不配，不是吗？”杨九郎轻轻的歪头，看着张云雷：“我不难过，张老师，我不会因为那些话语难过。我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我不想生活被打扰，那些话，我确实不会放在心上，师父教导了那么多年，我知道自己赚的就是这个钱。但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不是吗？我不愿继续，我不赚这个钱了，我想要转身去别的地方了，是不是……也可以呢？”我想……护着您，用离开，用最彻底的方式，一了百了。

张云雷张了张嘴：“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杨九郎笑了：“现在这样……不就是您说不可以之后吗？”现在这样当断不断，现在这样迟迟难断，不就是因为您捏着我舍不得这一点不放吗？不就是因为……我还想给自己一点挣扎吗？

张云雷低眉，对啊，不是自己跪在师父面前说不行，杨九郎这个名字现在应该早就昭告天下的消失了吧，那天……杨九郎其实是准备当着自己的面儿，把字还给师父吧。

张云雷闭了闭眼，你就如此坚定的要断了我的念想，是吗？

杨九郎叹气：“我一直在想该如何和您坦诚……张老师，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及早告诉您，才在该断的时候没有断，才拖到现在，才让您难过了这么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知道您已经心有定夺了，不管怎么样，我都答应您，我不食言。”

那天杨九郎说等张云雷想的时候再公布，其实给了太多的后路。

张云雷一辈子不说愿意，杨九郎就一辈子都是杨九郎。他把自己所有的后路都交给张云雷，就因为他自己舍不得，就因为张云雷那么坚定的跪下去。

杨九郎知道自己卑鄙，知道自己把这种决定最后交给张云雷实在是太过分了，可是……杨九郎差点失去过张云雷，他知道失去的痛苦，杨九郎舍不得张云雷有半点的难过，杨九郎自私一点，纵容着他这一次，杨九郎无耻一点，给自己一条后路，给自己一个义无反顾的理由，给自己一个绝不违背的承诺。

张云雷看着杨九郎，心中挣扎。

李九春那天那一席话其实对张云雷触动很大，张云雷实在是后怕，那一刀，杨九郎怕是真的心死，可是只要他还有放不下的，张云雷总有办法让他回来，杨九郎不会拒绝自己，这是张云雷无比清楚的事实。所以张云雷让他留下也好，让他不公开也好，杨九郎虽然挣扎，但是自己一犟，他还是答应了。

杨九郎曾说过自己差点失去，所以更懂得珍惜，他宠他顺着自己，他离开或者隐忍，都是为了张云雷。所以只要张云雷希望，作为杨九郎，他必定义无反顾，可是……

张云雷抬眼，看着平静的看着自己的杨九郎，心底忍不住的泛酸，可是，作为杨淏翔的你，可不可以不因为杨九郎，不因为张云雷受伤呢？

我不敢保证，如果你回来，换来的是继续受伤……那或许分开才更好，对杨九郎和杨淏翔……对张云雷……都好。

杨九郎太温柔了，正如李九春所说，所有淋漓的鲜血都被他自己擦干净，怕脏了任何人的眼。你不呼痛，但不要阻止我帮你止血啊，九郎。你沉默至此，我如何安心你回来之后？

“我累了，张老师，休息吧。”杨九郎的声音淡淡的，带着疲惫，带着宽慰，也带着了然的理解。

张云雷垂着头没说话。

您想放手，不必如此犹豫，角儿，您愿意如何，我都陪着您，我都答应您。

肆拾捌

超话上那几张照片传的很广，张云雷杨九郎，王九龙，周九良，这四个，单提出来都有影响力，现在放在一起，还是在医院，尤其杨九郎，刚沸沸扬扬的被传着说要离开，眼下就穿着病号服被拍到憔悴的样子。

李九春早上六七点就坐在张九龄家里，两个人的面色都很不好。

现在澳洲是晚上十点多……张九龄按了电话过去。

王九龙接的莫名其妙，一般没有要紧事张九龄不可能这么晚打越洋电话过来的。

“九龙……你在哪儿呢？”张九龄的声音低低的。

“在宾馆啊，怎么了师哥？”

“你们……一起去见的九郎？”张九龄是声音沉沉的。

王九龙沉默了一下，忽然醒悟过来张九龄是在网上看到的这个消息，否则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几个是一起去的：“怎么了？被拍到了？”

张九龄叹气：“你们怎么能一起去呢？但凡有个认识你们的，肯定会拍照片啊，怎么想的你们。”

王九龙哑口无言，半晌才叹气：“其实不是，是偶然碰上的，只有九良一个人是去找他的，我和辫儿哥都是碰巧看见的。”

张九龄沉默了一下，问：“九郎住院了？怎么跑到澳洲去住院啊？”

“你不是知道嘛，那一刀，其实不浅啊……何况他一直拖着，随随便便的包扎，满北京的到处跑，搬家，哪个不费身子？来了澳洲，气候不对付，直接感染了，被他这边的朋友拖去医院的。幸亏他这边有个朋友……否则……”

张九龄沉默，转脸看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李九春一眼，李九春伸手拿了他的电话过来。

“九龙……是我。”

“九春……”

“不要再去了，他真的累了，不要再因为我们，暴露他的行踪了……他已经，躲了这么远了。”李久春合眼，轻叹：“是我不该说的，他已经断的那么干净了。”

王九龙沉默了一会儿：“辫儿哥……现在在九郎那里。”

“那不一样，九龙，他们是搭档。杨九郎拼死要护住的人，在德云社，只有张云雷。我们不是都知道吗？搭档，意味着什么。”

“我们，不是都明白吗？杨九郎之所以离开，最终不过是为了护着张云雷。他父母亲人，他转手就护的好好的，要多隐蔽有多隐蔽，可是唯有张云雷，他怎么样都不能藏起来，他怎么样都会让张云雷因为他受伤，这是杨九郎绝不能忍受的。”

李九春扭脸看着屋外明亮的天光，只觉可笑。世人只看到他们想看到的，天再亮，也照不透人心险恶，九郎啊……你断不了悠悠众口的。你指望师父护着他，可是师父能护着他的地方，又有多少呢？他不靠着你，怎么走过那些一次比一次难熬的痛苦呐？

王九龙没有说话，他靠在窗前，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又低头看着楼下人工的，明亮的城市的灯光，好半晌，才说：“世人只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九郎想的可能是直接断了所有的一切吧，只看到想看的，只愿意知道扭曲的，那便直接归零一切，看不到，便不能扭曲，没有，便不能选择。”

李九春回头看着张九龄，两个人面色均是淡淡的，手机被李九春放在桌面上开了免提。

张九龄低着头，扯了扯嘴角：“九龙……你觉得……有可能归零吗？其实，他走了，世人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王九龙转过脸看着站在身后的周九良，把手机递给他，周九良沉默了一下，接过去。

“是我不好，非要去找九郎，没想到被拍到了……没想到，刚好遇到了二爷。”周九良低眉，浅笑：“但我不后悔，也许打扰到他了，但是他还是杨九郎，我还想挽留，仅此而已。也许他已经是杨淏翔了，我想见见他，我想让他没那么难过，仅此而已。”

周九良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点儿难过：“他不好，我想让他好一点，仅此而已。”

挂断，李九春看着张九龄冰冷的眉眼，叹气：“九郎会好的，他那么坚强的一个人，二爷又在他身边……”李九春转过头看着窗外厚厚的积雪：“现在……没有什么比杨九郎更能让张云雷安心的了，没有谁，比张云雷更了解杨九郎了，没有谁，比张云雷更有能力让他心甘情愿的回来了。我们……盼着就好，他离开也好，回来也好，我盼着他能开心点，我希望他是想开的，心甘情愿的，开开心心的回来的……若是离去……希望他不要遗憾，希望……他以后开心点。”

张九龄苦笑：“什么时候……他已经这么不开心了？他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他明明……也是被我们宠着来着……”

这是我们的团宠，杨九郎。

当年自己拍着那个胖胖的白面团子的肩笑着说这些话的时候，大抵是最开心的时候了吧……凭什么？我们要成长，就要收起笑容，就要默默隐忍？

张九龄忽然有点气愤，也有点难过，他长叹一声，低头捂住脸。

李九春看着张九龄，他知道张九龄在难过自己对现状的无能为力，可是……所谓成长，不就是，知晓自己的无能为力吗？过了那段心高气傲的有人相护的少年时，便要自己面对这世间的险恶了。

也许知晓了更好，虽然失去年少的时候勇往直前的勇气，但是，好歹能学着保全自己的身边人了。

九郎是，你我，亦是。

保全，身边人。

肆拾玖

张云雷睁开眼的时候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有点发懵，起身，环顾，陌生的陈设。下床，拉开门，客厅盛满阳光，耀眼的几乎让张云雷觉得刺目。

眼前黑了，杨九郎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张云雷几乎一瞬间就放松的任由他挡着自己的眼睛。

张云雷这才想起来，这里是杨九郎在澳洲住的地方。

窗帘关起来的声音，眼前亮了起来，客厅里暗了下来。

杨九郎把手里的窗帘遥控器放到茶几上，张云雷看到茶几上摆着一堆药盒。

张云雷下意识的找手机，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酒店的浴袍：“我手机呢？”

杨九郎头也没回：“床头柜上，洗漱间里有牙刷洗面奶。”

杨九郎拉开一点窗帘，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去。

张云雷才发现这里的客厅外面是露天阳台，他眯起眼睛，看着杨九郎坐在椅子看着远处，端着一杯水慢慢的喝着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好。

好像回到了之前，每次出去演出的时候，两个人一间房，就是这样的状态。

杨九郎看着远处的风景，低眼，那片沙滩就是昨晚看海的地方。杨九郎想起昨晚张云雷的沉默，蹙了蹙眉。

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杨九郎转脸，洗漱完的张云雷正在给他自己倒茶，他唇角淡淡的笑意让杨九郎微怔。

好像……从那天早上那个电话开始，杨九郎就没见过张云雷这么松快自然的笑意了。

我让您伤心难过了吗？角儿。

张云雷转过头看着杨九郎，看见他眼底的迷茫：“九郎，好久不见了。”

杨九郎低眉，抿了抿嘴，苦笑。他把视线从张云雷身上抽开，转过头看着远处的风景：“您开心就好。”

张云雷看着杨九郎闭眼小憩的眉眼，想起来大船演出去了日本，两个人进了佛寺，杨九郎很认真的拜了，拽着张云雷也拜。

“你信这些？”

杨九郎轻笑：“我从不信这些，只是为你求一个平安，之后我不在的日子里，神佛佑你。”

想来，那个时候，他就起了要走的心思了。

张云雷轻叹，扭过头看着远处的风景。

当时我也拜了，神佛慈悲，怎么不佑你平安呐？九郎……

人们总觉得杨九郎温和平顺，宽容忍耐，世间的恶意，他可以宽容可以不在意。可是想来，谁也不可能真的不在意啊，那些东西，经久的累计在他心底，多坚强的人，不说出来，都会憋坏的。

张云雷身边总有杨九郎陪着，鼓励支持着，原先他心大，那些流言他不在意，后来他知道了流言的力量，害怕，但杨九郎陪着一起承担，郭德纲教他道理，他总能看开的。杨九郎也可以看开那些流言，可他看不开那些实质性的伤害。他身上的伤也好，他父母的生活也好，他和他身边人的生活也好，他样样操心，却总归是无可奈何。

张云雷看着杨九郎安静的休息的侧脸，这个人对世界太温柔了，唯独对他自己，残忍的不留半分的余地。杨九郎可以宽容整个世界对他的伤害，可他不能原谅因为自己而伤害了身边人。

“远远离去，那些人就不会伤害了吗？”张云雷看着杨九郎看过来的眉眼：“九郎，你不在，他们只会更猖獗。”

杨九郎低眉：“不会，我要护住的人，是你。”

张云雷怔了一下。

“父母朋友亲人，我都安排好了一切。眼下，唯有你。”杨九郎抬眼，对视：“若是……先生也护不住角儿您，那这天下，还有谁能护住您呐。”

伍拾

张云雷缓缓笑开：“你啊，九郎，这世间，能正经八百护住我的，唯有你。”他修长的指描着杨九郎眉骨的形状：“这世间，师父和你，是最理所当然站在张云雷身边的人，师父是我的后盾，唯有你，是能救我出水火的人，唯有你，是能陪着我痛的人，唯有你……离去的时候，可以带走张云雷这个名字。”

杨九郎的眼睛红了一点，他轻轻的摇头。

张云雷收手，低眉浅笑：“九郎，你知道吗？我可喜欢你了，我可依赖你了，这世间万万人，唯有你，我绝不允许离开。也许你离开我就不上台这件事听起来很卑鄙，可是……我想要留住你，多卑鄙，我都可以。”

杨九郎长叹：“角儿，您拿捏我至此……要我如何是好？”

张云雷看着杨九郎紧锁的眉心：“九郎……留在书馆说书也好，我知道你爱，我知道……你舍不得……”

你舍不得相声，舍不得德云社，舍不得……我。

“九郎，你和我说一说好不好，说出来，你心里没那么难受。”

杨九郎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笑了一下：“没什么好说的……真矫情啊我，要您在这儿巴巴的哄着……其实不用的……”

张云雷蹙眉：“九郎……”杨九郎闭了嘴看他，张云雷看着他，眉眼柔和下来：“不要总是这样妄自菲薄，你值得。”

你值得这世间的所有美好。

德云社与你光环，可是发光的，是你自己啊，九郎。

你若无光，谁也不可能照亮你的。

杨九郎怔着，眉眼间是迷茫。

张云雷看着他，眼底闪着期盼：“九郎……回来吗？”

杨九郎看着张云雷，半晌：“角儿……您知道的，杨九郎死了，不是么。”

张云雷眼底的光闪了闪，暗下去。

杨九郎看着桌子上的茶碗，眸底深沉。

张云雷垂眸，一颗大大的泪珠掉在手上，他模糊的视线里，杨九郎修长的手伸过来，抹掉他脸上的水渍。

“这世间万万人，放不下的，除了父母亲人，我只有您了，角儿。德云社上下四百人，你我是搭档，这是缘分，也是坚持。我原先总想着，不能让她们因为我伤了您，可是……”杨九郎修长的指顺延而下，捧起张云雷的脸，他看着张云雷眉眼间的难过，这是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啊，杨九郎努力了多久，才能站在张云雷身边呐。那个我爱了这么多年的角儿啊，终于是我的了，我凭什么要让出去，凭什么？

“可是……她们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呢？陪在您身边的人，始终是我啊，始终……是我陪着您走过了这世态炎凉，才看见今日的这一点点花团锦簇啊。”她们凭什么质疑我？凭什么质疑我们？我们选择了彼此，她们始终是局外人啊。

张云雷听着杨九郎语气淡淡的说着这些话，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杨九郎凑过去，轻轻的，郑重的，小心翼翼的抱住张云雷，他的声音沉沉的，带着坚定：“我总想着，如果再生一千次，我愿意生在您身旁。可是，我明明可以这一世陪着您呐……您是我的角儿呐，我怎么舍得离开您。”

杨九郎这个名字，死而复生也好，涅槃重生也好，我想回来，为了热爱，为了理想，为了“德云社张云雷杨九郎”这个他们二人共同努力的名字。

角儿，您是我的软肋，退不能护您周全，那便杀伐前进。爱为铠甲，尽吾所能，伴君前行。

张云雷瞬间落泪，这一句，他听着九良对孟孟说的时候，总觉着难过。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杨九郎的这一句角儿，等到了杨九郎回头。

杨九郎轻轻的拍着怀里人的背脊，柔声哄着：“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我在呢，角儿。”

这世间山海，我陪您去看去闯。愿您眉眼如初，愿您永远都是当年那个站在台上唱太平歌词的少年，张口，技惊四座，转身，我就在您身后。

这世间万万人，我只要您。

德云社四百人，我只要您。

我在呢，角儿。

我在呢。

我的角儿，杨九郎，生死不弃！

伍拾壹

杨九郎松开张云雷，抹了抹他脸上的水痕：“角儿，不哭了，我在呢。”

张云雷看着杨九郎轻笑着的眉眼，眉头蹙起来，这一声角儿，总叫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杨九郎一直叫自己张老师，半分也不肯松动，眼下这一声温柔，实在是等的太久了。

杨九郎听着张云雷带着哭腔的叫了一声：“九郎……”心立时就软的一塌糊涂。

“角儿，我在呢。”杨九郎看着张云雷眉间的不安，心中叹息。

“去见师父。”张云雷实在是怕了，他要一个万无一失。

杨九郎低眉：“再等等，我这边还有点事儿，等我都处理完了……”

张云雷打断他：“不用，你先回来，事情你慢慢处理。”

杨九郎看着张云雷紧张的眉眼，笑：“您放心，我不食言。”

张云雷想起杨九郎从玫瑰园走的时候，从车窗里看见的他带着点儿寒意的眉眼，他轻描淡写的说：“您放心，我不食言。”

张云雷每每想起，一边庆幸着自己得了他的承诺，另一边又为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那平淡的眉眼生气，他太平静了，那一瞬间好像留下或者离去只是一个像吃饭一样的决定一样，他毫不在意，也无关紧要做决定的人是不是他自己。那时候，好像有个人来要他的命，他都能轻易的敞开怀抱接受，似乎他的整个人生都索然无味了一样。

张云雷蹙眉：“你……”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当时的场景，努力告诉自己杨九郎不会走的：“你先去见见师父，好不好？让师父知道……”

杨九郎点头，他看着张云雷小心翼翼的眉眼：“角儿，您是我的角儿，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我回来了，咱们好好的。”

张云雷紧锁的眉眼松动了一些，他手上紧紧的拉着杨九郎的衣角：“你答应我了，你不走。”

杨九郎轻轻拍了拍张云雷拉着自己衣角的手，带着点儿安抚的意味：“我不走，以后都不走，只要您要我，我就在您身边。”

张云雷反手握住杨九郎的手，盯着他手背上那一道伤疤：“你不要在意那些不好的话，她们都是收了钱瞎说的。”

杨九郎笑起来，他的声音温柔的，淡淡的，带着让人心安的轻柔：“我知道，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她们是做什么的，我都知道。她们安的什么心，我也都知道：“我只是……想护着您……谁成想，让您伤心成这样。”

杨九郎修长的手指抚过张云雷的脸颊，擦掉他不自觉掉下来的眼泪，顺手捧住张云雷的脸：“您呐，真是太了解我了……”杨九郎的眉眼轻柔下来，带着让人沉醉的温柔：“我不走，我不会走的，角儿，您放心，我就在您身边，哪儿也不去。”

张云雷好半晌才露出一个笑容：“九郎……你知道吗？”张云雷看着杨九郎：“那句话，九良对孟孟也说来着，我听到的时候，好难过啊……”

杨九郎收起一点笑容，看着张云雷。

张云雷笑着笑着就落了两行泪：“九郎，其实我好怕啊，我好怕你就这么离开德云社，离开北京，揣着和我再也不见的心思，碰见的时候告诉我说杨九郎已经死了……我好害怕啊，我怕死了……”

杨九郎拉起张云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温暖的皮肤贴着张云雷冰凉的指尖：“您看，我在呢，我活着呢，杨九郎就算死了，也要重新活过来，在您身边陪着您。我的角儿，不要这么难过了，您该是开开心心的，该是当年那个模样，平安喜乐，不愁世事。”

张云雷贴在杨九郎脸上的指尖动了动，从杨九郎的手心里滑下去，勾起杨九郎的下巴：“你是我的捧哏，没有我点头，你不许走，现在是，以后也是。再难受，也是我们两个一起难受，你不许一个人撑着这些东西，听见了没有？”

杨九郎轻轻弯起眉眼，嗓音柔和：“诶，我听见了。”他低眉，执起张云雷勾着他脸的那只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我会做到的，角儿。”

伍拾贰

杨九郎站在郭德纲面前的时候，郭德纲没有任何的惊讶，他身边坐着于谦，俩人看着站在客厅中间的张云雷和杨九郎，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能看得见开心。

郭德纲放下手里的茶杯，叫他：“九郎，来了。”

杨九郎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沉默了几秒钟：“师父，大爷。”

郭德纲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张云雷：“你决定了吗？”

杨九郎低下头：“师父……是我太胡闹了，我想了想，还是不想走，您受累知会一声，就说我不走了。”

郭德纲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啊，你哪里舍得。”起身，郭德纲看了一眼杨九郎：“走，到卧室说。”

杨九郎跟着进了郭德纲的卧室，张云雷站在外边目送他们进去，规规矩矩的坐在于谦身边喝茶。

于谦放下茶杯，看着张云雷：“辫儿，万事不可强求……我看着九郎到底还是有几分犹豫，你们当真说开了？”

张云雷沉默了半分钟，他眸色深沉的看着郭德纲卧室紧闭的房门：“大爷，若是……师父要走，您当如何？”

于谦垂眸，杨九郎之于张云雷，是不可或缺，这德云社谁都知道，眼下唯一对这件事还有疑问的，恐怕就是杨九郎了。

于谦的声音淡淡的：“若是郭德纲要走，那便尊重他，而后随他而去。”

于谦看着张云雷看过来的眉眼：“辫儿，不可或缺是一回事，那是对你。郭德纲不说相声了，他愿意去干什么，只要他开心，我没什么不可以的。”

张云雷垂眸，思索了片刻：“也许师父做一些决定，是已经考量过的，师父更成熟，很多事情的决策上，他不会出错，但是九郎不一样，我不一样……九郎若是因为这一时的难，要退却，不说我，他自己也会很难受的。”

于谦摇头：“你确定……他只是一时想不开？”于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是被你逼回来的，他下了要走的决心，你以为他一个三十岁的人，做决定前不会认真思考吗？他遭受的，绝非是一时的不堪呐，你知道的……你肯定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能接到那些侮辱人的话，什么时候开始，他身边能出现那些对他不好的人，什么时候，他为了护着你，沉默着受伤了……你都知道，只是，他避着你，他不言语，他说没关系……辫儿，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可是这是客观事实。”

张云雷张了张嘴，轻笑：“可是……他是心甘情愿要走的吗？他明明就不愿意走，他明明……就是为了护着我，他为了那些没有心的人，他因为那些黑了心的话语要走，我不接受！我怎样，都不会允许的。”

于谦叹气：“他回来，是下了要为你继续挡着那些东西的决心，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对，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做的对不对也不是我可以确定的，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改变现状吗？如果不能，你确定不会出现第二次第三次这样的情况吗？”

张云雷沉默了两分钟，才轻轻的说：“我不会允许她们再伤害我搭档的，以前是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我虽然……不能完全护着他，可是……我能和他一起并肩承受这些。他不告诉我，我就去引导，去杜绝这些东西。”张云雷手里的茶杯被他无意识的转了两圈：“他是我的搭档，我不会让他受委屈的。他护着我，为了我怼了那么多人，为了我承受了那么多，也许我做不到和他相同的高度，但是我在尽力做，我希望……”

张云雷抬眼看着于谦，眉眼坚定：“我俩是一辈子的搭档，我愿意为了这个目标，做任何的事情。”

于谦低眼，吹了吹碧绿的茶汤：“我不干涉你，你想清楚就好，九郎是个默默做事的人，这一点，好也不好，你们之间没问题，这是肯定的，不要让外面的风言风语影响了你们，这也是你们要做的功课。”

张云雷应了一声，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坚定：“不会的，我们会好的，我们那么艰难的岁月都过来了，这么多年了，我们会一直好的。”

张云雷说着，一直看着郭德纲房门的眼神带着一点儿焦虑。

这么久了……在说什么？

伍拾叁

杨九郎站在郭德纲面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郭德纲的表情很严肃，他看着杨九郎，半晌才问他：“决定了吗？”

杨九郎垂着眼，没说话。

郭德纲等了两分钟，又问：“九郎，决定了吗？”

杨九郎抬眼，犹豫着，诺诺的叫了一声：“师父……”

郭德纲的眉眼柔和下来：“九郎你有什么问题，提出来，师父给你解决，不要总是想着自己解决。”

杨九郎沉默了半分钟，犹豫着开口：“我想了好久……从北京走的时候我就在想，从角儿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在想……昨儿个，我想了一晚上……”杨九郎断断续续的说着，眉眼慢慢的悲伤了几分，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儿难过：“我怎么样，都找不到一个方法，来护我的角儿周全呐。”

郭德纲蹙眉：“他不要你做这些东西，退一万步，就算做，也是你们两个人一起承担这些，哪里有让你一个人做这些的道理。”

杨九郎摇头：“我角儿已经那么难的，他不应该看见那些东西，他……他已经受了那么多罪了，我可以帮他挡着这些，我可以不让他因为我受那些罪……他不该为了我挨骂的，他不该为我的疏忽买单的，他……”

“九郎。”郭德纲沉声：“你们是搭档！”

杨九郎低着头沉默。

郭德纲看着杨九郎，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你们搭档这么多年了，你们是平等的，是要为对方负责任的。我常常说搭档如夫妻，其实搭档比夫妻都难呐！你们一起这么多年了，磨合也挺过来了，最冷清的剧场你们也说过来了，两个人的观众你们说过，两千人的观众你们也说过，一个人成名成角儿确实是有机缘的原因，但是没有自身的积淀，没有你们俩互相的扶持和坚定，这些名利，来也快，去也快。你要他好的心，我知道。今天这些话，我在你想走的时候拿来劝过你，我知道你到底还是爱相声，喜欢相声的，你到底还是愿意和他搭档的，理还是这个理，九郎，你是好孩子，这件事你愿意怎样，我自然无权过问，但是你作为我的弟子，我看着你这么些年过来，你现在这样，为师心疼你呐……”

郭德纲看着杨九郎发红的眼眶，轻叹：“九郎你记住，这世间真假爱恨太多，你要愁这些，要躲这些，你这辈子都躲不过。不论做什么，说相声也好，你去做别的也好，永远都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他人的言语，你不必太过在意。人心叵测，你不知道他们抱着的是什么心，你不知道这背后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利益关系，人在不付出代价的时候说的话是最不可信的，你不要看那些瞎了心的人在那里胡乱揣测，德云社如何，你不知道吗？你俩如何，你不知道吗？她们信息不全，你也不全吗？你是少数知道真相的人呐，你是当事人啊九郎，你最知道你们俩怎么样了，你最知道这门艺术需要你俩的分工是什么了，你一直说要护着他，可是离开，能护到他几分呐？”

郭德纲摇头叹息：“九郎，师父师父，为师也为父，我算你半个父亲，你也算我半个儿子，身为父亲，你这样，我何其心疼啊，你在我眼里和辫儿是一样的，为师心疼辫儿，为师也心疼你，你总是沉默着不说，师父再担心，也无法啊。”

杨九郎合眸，师父，道理我何尝不懂，只是……

伍拾肆

杨九郎抬眼，看着郭德纲：“师父……”他这一声带着哽咽，叫的郭德纲心头一软，这孩子，太委屈了，太懂事了……太难了。

郭德纲听着杨九郎哑着的声音：“这世间，真假善恶太多，太多，她们无知无畏无代价，她们可以肆意伤人，伤我可以，我的角儿，受不得这些。”

郭德纲沉默，这孩子，到现在，想的，还是他的角儿啊。辫儿，你何其幸运啊。

杨九郎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儿彻夜未眠的沙哑：“师父，我原先想着，我走，所有的负面都我来背，您寻一个好的捧哏给角儿，您若是护不住他，这世上便再没有人能护得住他了……可是，要我怎么舍得下我的角儿啊？我舍不得啊师父，我真舍不得，我魂不守舍的在医院待着，后来我想着要不死了算了，可是父母亲人在上，舍弃生命，何其不孝呐！”

杨九郎眼眶里落下两行泪，他张着赤红的眼睛：“角儿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抑制不住我的思念，我就抑制不住我的悔恨，我就有一万个理由想舍弃我之前做的所有的一切回来……可是师父，我护不住他啊，我护不住他，他为了我，他要受多少流言呐？我怎么舍得……”

他终于说不下去，哽咽着捂了脸，断断续续的声音继续说着：“我想回来啊，我应下他了啊，我想着我哪怕拼了命我也要做到，可是我一站到您面前，我就好犹豫，师父，我也想杀伐前进，可杀伐带来的后果，他承担的比我更多。若是沉默，他就会被人过分揣测。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九郎，好孩子，回来吧，你不说话，一直沉默着，当然可以少说少错，你杀伐前进，自然也可以护他周全，你怎样做都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捕风捉影的人，好孩子，你没错，不要自责。”

杨九郎垂眸，摇头：“是我……是我能力不足，才限制他，才让那些人捉了错处说他……”

郭德纲打断他，面色严肃：“九郎，不是你的错。”

杨九郎看着郭德纲，他实在是迷茫到不知所措了，郭德纲的声音醍醐灌顶一般响在他耳边：“这世间，对错难断，怎么做都是对，怎么做也都是错。对错永远都是相对的，你回来，如何做都是对的，如何做也是错的。不必纠结，也无须自责。悠悠众口，千万人的嘴，你堵不上，可你自己的身边事，你力所能及。好孩子，回来吧，大家都盼着你回来呢。”

杨九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郭德纲看着他垂着头思虑良久，而后红着眼睛笑了：“师父……”

他声音低低的：“您说的对，我的角儿，我自己护不住，也指望不上别人的……他是我的角儿，我怎么样，都会护他周全的……我应了角儿会回来，不会食言的……她们有什么资格指点我，我才是我角儿的搭档……我不在，她们不会放过角儿的……”

杨九郎断断续续的说着，说的话没什么头绪，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郭德纲不说话，他知道杨九郎在自己劝自己，自我的和解最为重要，这孩子憋得太久了，心理崩塌的时候直接展现出来的就是最终结果，中间的过程都被他自己藏着掖着，放在最不见人的角落里，非要到最后逼得没办法了，才肯说一点点自己的难过委屈，还总想着顾着他的角儿开心周全。被打扰被伤害的时候藏着，不让他的角儿知道，要走的时候也哄着他的角儿，允诺说等他同意的时候再公开，现在要回来也是，他说要护着他的角儿。这个人温柔至此，然后被世界深深的伤害着，郭德纲太知道杨九郎的难过了，这世界太无情，带点儿人情冷暖的人过去，都能被带走最后的半点儿余温。

杨九郎一直说他差点失去他的角儿，他宠着让着，只要不伤害他的角儿，他怎样都可以。

郭德纲想起张云雷那时候回家养伤，他跪在玫瑰园的床上说他要先跪着，如果可以跪着，他就可以站起来。张云雷说：“我没有让杨九郎失望，我站起来了。”

他们二人为了对方沉默着做了太多太多，多到仿佛这是日常一样，多到，可以让那些人忽视。

杨九郎蹲在地上小声的自言自语着，郭德纲走过去，恰好听见他轻声说了一句：“我的角儿要平安喜乐。”

郭德纲忽然就红了眼眶，他俯身拍了拍杨九郎弯着的背脊：“九郎，回来吧，师父护着你们。”我的儿徒啊，师父护着你们呢，有师傅在，什么都不叫事儿。

杨九郎直起腰跪在地上，抱住郭德纲的腰身：“师父……”他低声喃喃：“我有点累了。”他这样说着，轻轻吸了吸鼻子：“可是我想明白了，那些人要的，无非是我的离开，无非是我们的裂穴……”他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去。

郭德纲摸了摸他的头，听见杨九郎淡淡的声音：“您说得对，我堵不住她们的嘴，那便不必在意。我护不住我的角儿，那便和他一起承担这些。我允了诺的，一定会做到的。”

杨九郎起身，退了一步，面朝着郭德纲，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师父。”

郭德纲轻笑，杨九郎的声音带着坚定和朝气。

“我回来了。”

杨九郎，欢迎重生，好久不见。

伍拾伍

门开了，张云雷站起来，看着跟在郭德纲身后的杨九郎。

郭德纲走过来，杨九郎跟在后面慢慢的走向张云雷，张云雷目不转睛的看着杨九郎，他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张云雷伸手，轻轻的碰了碰杨九郎红红的眼眶。

“哭什么。”张云雷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儿难过。

他不敢想，杨九郎哭，是不是因为郭德纲说了什么让他定了不回来的决心，他害怕，怕的浑身发颤的那种。

杨九郎伸手，抱住张云雷消瘦的身子，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沉默了半分钟，杨九郎的声音响在张云雷耳边，带着一瞬间让张云雷热泪盈眶的坚定。

“角儿，我回来了。”

张云雷在一瞬间就安下心来，于谦说的杨九郎的犹豫他何尝看不出来，只是若是不抓着机会逼着他答应，也许以后就真的再也不见了。郭德纲和杨九郎在里面的时候，张云雷无数次想进去，可是不能，张云雷是离不开杨九郎，只是如果留下的代价是煎熬和难过，那不如放他离去。

张云雷期盼郭德纲能解开杨九郎的心结，能让杨九郎不纠结那些言语，能让杨九郎认真的保护好自己，能……让杨九郎回来。

杨淏翔下了让杨九郎死而复生的决心，张云雷让杨九郎下了拼死守护的诺言，郭德纲让杨九郎定了永不离去的誓言。

这个在北京的冬天被那些人杀死的人呐，终于给自己造了盾牌穿了盔甲，站在他角儿的身边，做回了杨九郎。

张云雷靠在杨九郎肩头看着郭德纲含着笑意的眉眼，想起自己在病床上的时候郭德纲对自己的保证。

“你就算真的站不起来，我教你说评书，坐着，我也让你上台。有我在，什么都不叫事儿，你只需要好起来就行，不用管其他的。”

于谦看着张云雷杨九郎，又转过脸看着郭德纲：“角儿。”他低声轻语，带着点儿笑意。

“还是您厉害。”

郭德纲摇头，看着于谦：“如果有一天我不说相声了，恐怕你做的，会比辫儿更过分。如果有一天你因为这些不说相声了，我不论如何，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于谦的笑容加深：“还真是……师徒连心呐。”张云雷方才问的，我冠冕堂皇的说了道义，你却言之凿凿的窥了我内心的真情。角儿，您错了，对我来说，您可以离开相声，您可以去做别的，只是您不可以推开我。只要……我还在您身边，只要，我们还是郭德纲于谦，您做什么，都可以。

郭德纲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儿喝了热茶的舒坦：“还是你，会在我出来之前帮我添热茶。”

于谦笑着：“嗐，您不是好喝一口热东西吗您。”

郭德纲轻笑，他看着杨九郎抱着张云雷轻声哄着的景象：“你们两个，躲开我这儿，吵死了。”

张云雷听着杨九郎闷笑的时候震动的胸腔，他得了杨九郎的承诺，心情好的不得了。他撇嘴，冲着郭德纲撒娇：“得嘞您，您呐，就喜欢大爷，不喜欢我们。”

郭德纲失笑，杨九郎把拥在怀里的人放开，恭恭敬敬的：“师父，大爷，我们走了。”

于谦点头，郭德纲挥了挥手：“九郎，发生什么事儿都不急，有师父呢，师父护着你俩。”

杨九郎应了一声，眉眼间带着一点儿笑意，转身走了。

张云雷留在房里，杨九郎带上房门出去。

伍拾陆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于谦从容的喝茶的声音。

郭德纲看着张云雷严肃的面容，轻声安慰：“你放心，已经没事了。”

张云雷的声音淡淡的：“栾哥那边麻烦您知会一声，之前的栾哥给他的合同，也让栾哥看是另签一份呢还是重新打印一份新的，尽早把合同这件事给解决了。”

他顿了顿，脸上带上点无奈的笑容：“您呐，瞒着我，把事情做绝到这一步，我废了多大力气才把人求回来的，善后您可得给我做好喽，爸爸，要和没有走一样一样的。”

郭德纲笑：“你啊……这些事，九郎已经打点好了，你栾哥那边已经开始操办了，你不用担心，没事的，都会变好的。”

张云雷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也对，杨九郎做事，自己才是最放心的。

轻笑，张云雷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拉开房门，杨九郎靠在酒店房门对面的墙上，抬着头看天花板。听见动静，他低头，轻笑：“角儿，说完了？”

张云雷始终无法平复自己失而复得的激动心情，他看着杨九郎的笑脸，总觉得自己跟在做梦一样。

他走过去拽了杨九郎的袖子：“九郎，我有点累了，你陪我休息休息吧。”

杨九郎眉眼温柔：“嗯，好。您要做什么，我都陪着您。”

张云雷刷开自己房门的时候，忽然说：“九郎，你现在也确定回来了，找个时间和师兄弟们都说一说，免得大家都还很伤心。”

张云雷听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杨九郎应了一声，而后杨九郎就轻声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

张云雷扭脸，看见刚好从电梯间出来的周九良和王九龙。

杨九郎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举起来，轻轻的摇了两下，他笑眯眯的：“我回来了。”

九龙没说话，走过来二话不说低头狠狠的抱住杨九郎，眼眶发红，他吸了吸鼻子，好半晌才哑着声音说了一声：“哥。”

杨九郎拍了拍王九龙的背脊，轻轻的笑着：“难过什么呀，师哥这不是回来了吗？”

周九良走过来，拍了拍王九龙，声音轻轻地：“他身上有伤，你别激动了。”

王九龙放开他，紧张的看着他：“师哥您没事吧，伤好了吗？”

杨九郎摇摇头：“我没事儿，你们先回房间休息吧，我之后再找你们。”

张云雷站在他身后，忽然说：“九良你给大家都发个消息，就说九郎回来了，别让大家难过了。”

周九良点头：“诶，师哥，我知道了。”

杨九郎拍了拍周九良的肩，笑眯眯的：“师哥，辛苦你了。”

周九良面上带着笑意，他摇摇头：“没什么，你回来就好。”杨九郎平时对着他们这几个亲近的几乎从来不叫师哥的，今儿个非要说师哥师弟的，其实是为了给他们这几个人安全感，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他回来了。

周九良叹息，这个人呐，越了解，越觉得这个人怎么能温柔至此，实在是……太周全了。

实在是，太叫人难过了。

你总是事事想着别人，可曾愿意将你自己放在首位？九郎，人都是自私的，你自私一点，不会有人怪你的。

你自私一点，我们都会很高兴的。

伍拾柒

杨九郎穿着浴袍坐在张云雷床边，刚吹干柔顺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温柔的不像话。张云雷枕在杨九郎腿上揪着他受伤的那只手翻来覆去的看着，杨九郎出了院就拆了绷带，他猜到张云雷肯定会再出现，他害怕张云雷看见他手上的伤难过。

杨九郎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安抚的味道：“早就不疼了，已经好了，您看，绷带都拆了，伤口都愈合了。”

张云雷看着他手上的伤：“其实还没好，是吧。”

杨九郎抽回手，摸了摸张云雷的头发：“不疼，就是可能三节不能演了。”

张云雷的头枕着他的腿，细长的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什么时候了，想着这些做什么。”

杨九郎垂眸：“粉丝们不是一直想看嘛……”

张云雷顿了顿：“她们……她们想看是她们的事情，我们做好我们能做的就好。”

杨九郎笑了笑，手掌盖住张云雷的眼睛，嗓音柔和：“不是累了吗？睡一会儿吧。”

张云雷长长的睫毛在他的手心里扑闪了两下：“你陪着我。”

杨九郎轻笑：“我这不是陪着您呢嘛，睡吧。”

张云雷挪了挪，睡在枕头上，杨九郎收回手，扭脸看着他带着盈盈笑意的脸。

澳洲傍晚昏黄的阳光从落地窗慷慨的铺进来，温暖的橙色铺天盖地的渲染进来，张云雷莹白的脸上映着暖融融的阳光，黑亮的眼睛里折射出明亮柔和的期许来。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是吗，九郎。”

杨九郎半边脸沐浴在夕阳中，他低着眼睛看着张云雷，夕阳飞速的下沉，落日前最后一秒辉煌的光彩照亮杨九郎柔和坚定的面容。

“会的，角儿，我在。”

地平线吞噬了最后的一抹光亮，窗外人工的繁华的灯光隐隐约约的照进来一些，张云雷拦腰抱着杨九郎的腰身，悄悄眨去眼角的湿润：“九郎，你抱着我，我害怕。”

杨九郎小心翼翼的在他身边躺下，拉了被子过来盖在两人身上，张云雷的世界完全的漆黑了一瞬，杨九郎的味道夹杂着一点张云雷熟悉的医院的消毒水味铺天盖地的罩着他，眉心温暖的近乎滚烫。

身体被揽进温暖的怀抱里，杨九郎低沉温柔的嗓音伴着眉心温暖的触感响在张云雷的耳边。

“角儿，不怕，我在呢。”

张云雷伸手，抱住杨九郎细瘦的腰身：“我好像总是需要你为我做好多事情，翔子，累吗？”

杨九郎拍了拍怀了人的背脊，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张老师，这都是我甘愿的，您不用多想。我们是搭档，是朋友，为您，我愿意的。”

杨九郎一天一夜未合眼的身体终于有了松懈下来的困意，他小心翼翼的抱紧怀里的人，声音轻轻的：“睡吧，角儿。”

浅浅的呼吸声均匀的响着，张云雷顺着眼角滑落一行泪，他悄无声息的抱紧杨九郎的腰身，避开他浴袍里露出的雪白的绷带。

现在这一刻，美好的近乎不真实，杨九郎就在自己身边，没有离去。

屋外明亮的月光照进来，张云雷合上眼，终于在长久的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之后，安心的睡过去。

伍拾捌

周九良和王九龙住一间房，两人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了好半晌，王九龙才如梦初醒一般：“九郎……真的回来了？”

周九良低眉，接了刚刚响起来的手机：“先生。”周九良的声音淡淡的。

王九龙看着周九良，悄无声息的做了个嘴型：“您先生？”

周九良点了点头，王九龙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窗外的夕阳西沉。

孟鹤堂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栾队这边说九郎回来了。”

周九良轻轻的笑了：“嗯，我知道。您想说的，不是这件事吧。”

孟鹤堂清了清嗓子：“九良……我知道你只是想去看看九郎，但是照片被人家拍了……现在……”孟鹤堂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影响很不好。”

周九良长叹：“先生，天下悠悠众口，我堵不住。”

王九龙的眉眼带着冰冷，他看着微信界面何九华刚刚分享过来的微博，看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周九良接了，低眼看了看，眉心紧锁。

孟鹤堂的声音隔着半个地球的距离和声波，听起来异常的不真切：“九良，这件事你知道一下，我这边会和栾队解决的。”

周九良垂眸，死死的盯着王九龙手机上的那条微博，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开口说话：“先生……”周九良清了清嗓子，喉间发出一声讥诮的笑：“什么时候，我们被这些莫须有的言论左右到这个地步了……这件事我会告诉九郎的，等他本人选择如何处理比较好……想来，这些事情，他经历的其实很多。”

沉默了一下，周九良的声音隔着大洋和距离远远的传到孟鹤堂的耳边，听起来是他从没有的冰冷语气：“或者，他本人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并且……已经选择如何处理了。不信，您问问栾队。”

难得的，周九良没等孟鹤堂回复就挂了电话，他看着王九龙冰冷的眉眼，好半晌，才说：“九郎呐，做事情已经周全到这一步了，我实在是没想到，就这么几张照片，能编出这么绚烂的花儿来……”

夕阳西沉，海平面折射了今天最后一秒璀璨的阳光，整个屋子里异常的亮堂了起来，周九良和王九龙的脸被夕阳映着显出红彤彤的色彩，而后整个房间飞速的漆黑下去。

周九良的声音疲惫且失望：“真恶心啊，那些人。”

王九龙在黑暗中回头，声音淡淡的：“我要给老大打电话，就说九郎回来了，大家开心开心。”他这样说着，语气里却没有半分的积极。

周九良的声音带着点儿叹息：“想来……那天那个电话来的时候，九春就看见这些东西了吧。”

王九龙沉默了好半晌，才说：“应该没有，不然，他那么护着九郎的人，怎么……”王九龙顿了顿，而后苦笑：“也对，他那么护着九郎，看见这些东西，他第一时间想的，怕不是解决吧，而是藏起来，等着它和九郎要走的那件事一起，被藏起来，沉下去，不再被看见，永不被提起。”

那天张九龄说的话其实很对。

他走了，世人只会更加肆无忌惮的伤害和揣测。

王九龙的手机静悄悄的躺在周九良的手心里，屏幕上没有生命一样的黑白照片发出的惨淡的白光在漆黑的房间里异常的刺目，上面的杨九郎在柔和的笑着，头顶上写着刺目的奠字。

两个人相对无言，半晌，周九良起身开了灯，王九龙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看见周九良面上的淡淡笑意。

“开心点吧。”周九良的声音轻轻的：“九郎回来了呢，多值得开心啊。”

王九龙捏了捏鼻梁，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啊，对啊……值得开心呢。”

伍拾玖

何九华和李九春坐在饭店的包间里，张九龄携着一身的风寒推门而入。

“九龙给我打电话说九郎回来了。”张九龄一边脱外套一边说着，声音里带着高兴。

李九春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没说话。

何九华起身，帮张九龄把外套挂在包间里的衣架上：“我们知道了，栾队在群里说了。”

张九龄拍了拍李九春的肩：“九春怎么了？不高兴？”

李九春睁开眼，看着张九龄的眉眼，勾起一抹笑：“师哥，看微博了吗？”

张九龄扬眉：“怎么了？不就是那几张医院照片吗？咱俩不是还和九龙说过吗？”

李九春冷笑：“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现在，即便再宽容，我也想冲去始作俑者家里，指着她的头痛骂她。”李九春合眼，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两下，从牙缝里挤出两声冷笑，咬牙切齿的说：“实在是……太恶心了。”

张九龄看着何九华，无声的询问，何九华看了一眼张九龄，低眉在手机上划了几下，而后抬起手机，手机屏幕对着张九龄，上面那张无比扎眼的黑白遗照刺的张九龄眼睛疼，他难以置信的拿过何九华的手机，上下划着看了几条微博，而后整个人身上那股子从进门来就带着的巨大的欣喜飞速消失，他抬眼，看着何九华：“什么时候的事儿？”

何九华温润的声音淡淡的，带着点儿疲惫：“昨天……或者更早。”

张九龄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微博里搜索杨九郎，他看了一会儿，按灭屏幕，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这件事九郎知道吗？”

李九春扯了扯嘴角：“凭借着几张照片，什么东西都能被编出来，什么恶意都能冠冕堂皇的盖在他头上，他温柔宽容……”李九春眼角分明带泪：“可这……不是他受伤害的原因呐。”

何九华沉默着看着自己的手机，好半晌，才清了清嗓子苦笑：“这种东西……其实，他见的多了吧。”

对啊，他平日里沉默温和，从不对这些东西多说一句的抱怨，但其实……他都见过吧，他……都知道吧，他都……一个人悄悄的解决了藏起来了吧。

何九华的声音淡淡的：“你们记得社里有几位角儿被那些人攻击的时候发的微博吗？那时候我就想……”何九华抬头，看着张九龄和李九春：“我们遭受那么点时间的攻击我们都受不了，他每天都在看见这些，他……遭受这些更多更持久，甚至不能说。他得……多难过啊。”

没有人说话，李九春合眸，想起杨九郎和自己吃那一顿饭的时候，眉眼间那种真实的落寞；想起来杨九郎最后在三庆上台的时候，眼底心死的平静；想起来杨九郎最后站在饭店的停车场目送所有人远去的时候，孤绝的身影；想起来……那张照片上，他一个人坐在午夜空空荡荡的VIP休息室里，身后漆黑的天空像是要吞噬他的巨大怪物一样，他孤独的坐在那里，仰起头，露出消瘦的扎人的下颌线。

他看起来，好难过啊。

好难过。

郭麒麟来的很迟，他是被何九华一条微信叫过来的，他吃了两口菜，忽然很感伤的说：“我和二爷去九郎家的那次，出来的时候，我真的已经不是难过了，那时候我好害怕呀。我一想到那些人知道九郎的地址，那些人抱着害他的心，九郎受了那么重的伤，就住在里面，出出进进的都有危险，我每时每刻一想起来，我就害怕的不行。”

何九华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低眉：“其实……我有时候就忽然很思念我们之前的那种生活，虽然苦点，可是……”何九华揉了揉眼角：“可是我对生活还没有这么的无能为力。”

张九龄摇了摇头：“华儿，可是我们总还是要向前看的。”

郭麒麟沉吟：“其实过去也没有多好，只是我们怀念的时候总是自动忽略那些艰难困苦，眼前的苟且却难以忘记，对比起来，以前就总是好的。”

他叹气：“其实我们除了那些没心没肺的开心，没有怀念更多的什么了。”我们现在缺少快乐，所以我们才总是经久的回忆起从前的快乐，我们从现在的生活中吃不到糖，就总是回头，向着过去那个年少无知的自己要糖。

李九春的声音带着时过境迁的感慨：“也许，那种无名无利的时候的快乐，我们现在很难再次重温了。这是好事啊……我们……都成长了，不是吗？”

我们……都成长了，我们都不是孩子了，不是吗？

陆拾

王九龙打开房门，看见按响门铃的杨九郎的时候，百感交集。

杨九郎唇角带着笑意，眉眼柔和：“早上好。”

周九良从卧室走出来，端着茶杯：“九郎，进来说。”

杨九郎走进来，勾着王九龙的肩坐在沙发上，伸手拿起茶几上摆着的香蕉剥皮：“让你们担心了，我回来了，昨天时候太晚了，我估摸着你们时差没倒过来，差不多睡了，就没过来打搅。”他顿了顿，咬了一口香蕉，含混的说：“你们要不要出去逛逛？快回去了，不玩玩都浪费机票钱。”

周九良不动声色：“你什么时候回国？”

杨九郎把嘴里的香蕉咽了：“过两天，应该在你们回国后一两天，我这边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

周九良看着杨九郎几口吃完一个香蕉，咔嚓一口咬开一个苹果：“九郎，苹果没洗。”

杨九郎的腮帮子里卡着一口苹果，他纠结的看着周九良，而后嚼了几口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没事没事，酒店应该洗过了。”

周九良轻笑，他看着杨九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声：“你看微博了吗？九郎。”

杨九郎低眉，轻笑：“我看了，我都知道的。”

他伸手，拍了拍王九龙的头，笑眯眯的：“没事的，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王九龙愤愤的声音说：“她们真的太恶毒了，我呸。”

杨九郎摇摇头，声音淡淡的：“她们要挣钱嘛，总归我们是公众人物，赚了比常人多的钱，就得受比常人多的非议。”他顿了顿，带了几分安抚：“没事的，这些东西，我都见过，习惯了，你们不用太担心我。”

杨九郎没有逗留太久，他接了一个电话，应了几声，说了地点，就告别他们下楼去了。

王九龙揉了揉眼睛，声音闷闷的：“你说的真对，他知道，他都知道。”

周九良垂眸：“也许……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见这些见的多了。”周九良说着，声音里带了一点儿难过，他的声音低低的：“可是，他真的应该受这么多无妄的非议吗？他……真的不难过吗？”

“要是我，我难过死了。”周九良喃喃自语，顿了顿，长叹一声：“他回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呐。”

如果，他一回来面对的就是这种刺骨的伤害的话，其实，有多值得开心呢？

杨九郎这一天都没有再出现在周九良和王九龙面前，他的微信不回复，手机号码更换之后没有人知道他的号码。

张云雷在阳台上坐了一整天，手里捏着杨九郎留给他的纸条。

“我去处理一些事情，可能没时间回消息，勿念。”

郭德纲下午的时候特意过来说了一声，昨天杨九郎就说了，他要处理好这边的事情才能回国，他回来的各项事宜已经敲定好了，不会出问题的。

张云雷点头，没说话，脸上没什么难过的表情，他只是看着远处的风景，眼皮子耷拉着，好像很累的样子。

没有人打扰他，他乖巧的吃了三餐，按时作息，只是脸上没有半分的笑意，王九龙坐在他身边陪他，忽然听见他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

“九郎，我这么乖，你会回来的，对不对，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王九龙低眉，眼眶发热，他的声音低的近乎耳语，含着一点儿轻微的沙哑：“九郎哥昨天已经回来了不是吗？他怎么舍得丢下您呐，他只是太忙了而已。”

张云雷低头，看着手里捏着的那张纸条：“他答应过我的，他许诺了的，他说他会做到那些东西那些难过我们一起承担的……他不会食言的，一定……不会。”

一定……不会食言的。

九郎，你不会离开的，你只是去处理你在澳洲的事情了……对不对？

你不是因为网络上的那些风言风语离去的，对不对？说好了的，我们……是一起的。

对不对……九郎。

你许诺过的，你说过的……你在。

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杨九郎的文字消息。

“角儿，我这边太忙了，您按时吃饭，早点休息。先跟师父回去，我在您后边一两天就回去。”

“我在呢，别瞎想，角儿。”

张云雷低头看着，好半晌，才哽咽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你怎么……什么都自己默默解决啊你，九郎，你不难过吗？”

你安慰我别瞎想，那你自己呢？明明，你才是那个最受伤害的人呐。

陆拾壹

杨九郎收起手机，疲惫的捏了捏鼻梁，抬眼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张生：“你先去休息吧，我熬一熬把这一部分尽量看完。”

张生叹气：“你拒绝来我这边也就算了，还非要提早回去，你不可以留下来慢慢的解决这些问题吗？”

杨九郎摇头：“不行，我要回去中国，尽快，尽早。”他顿了顿：“我也没想到这时候能接到项目，我把需要我过目的过一遍签字就走。”

张生站起来，摆摆手：“我的错我的错，淏翔你一定要救我，秘书后天就能带着团队过来，你先把你作为股东要过的东西过完了给我，其余的，都可以交给团队处理。”

杨九郎低头翻了一页纸：“得了吧你，我光看我要过的总结报告就要很久，再过一过项目，我就要回去了，其他的东西，团队可以处理的更专业，我就不掺和了。”

张生点头：“可以，总归还是你要提前回去，尽快完成工作你就可以尽早回去。”

杨九郎点了点头，垂下的眉眼里满是疲惫。

张生帮他开了台灯，杨九郎捏紧手里的手机，声音轻轻的。

“其实……我没有那么想回去中国的……我没有那么……想直面那些东西的。”

“好累啊，哪怕下定了决心，我也好累……”

寂静的夜里只有面前的台灯孤独的亮着，杨九郎扭脸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听着海浪的声音。

其实……那天去看海，是因为在微博看见了那些东西，那时候……是定了决心要走的，可是一回头看见张云雷沉默安静的站在自己身后，眉眼悲伤的时候，杨九郎忽然就犹豫了。

再次跪在郭德纲面前的时候，杨九郎想着。

全世界阻止又怎么样？只要您还要我，只要您还需要杨九郎。

杨九郎，万死不辞，哪怕浴火重生，我都要回到您身边去。

我的角儿，您是我的底线，是我的软肋，亦是我的铠甲。

师父说得对，我杀伐是错，沉默也是错。她们要杨九郎消失，可她们凭什么啊？

我努力了十年，才站在您身边陪着您陪着德云社看这一点点的花团锦簇，她们慕名而来，什么也没看见，就要断定我们，这是什么狗屁世道。

角儿，我不服。

我不会服的，绝不！

漆黑的房间里，张云雷低头看手机，屏幕上的白光照在他脸上，模糊的勾勒出他冰冷的眉眼。

微博上一搜索杨九郎。

那些铺天盖地的黑白照片。

那些对他本人和粉丝的恶毒的评论。

那些恶意的词条和超话。

那些把他温暖平和的笑容从照片上抠出来放在惨白的背景上的那些人。

那些狂欢的人。

那些……赤裸裸的，让人脊背发寒的恶意，明晃晃的被拿出来放在青天白日下炫耀的恶毒。

就好像，她们针对的不是一个鲜活的人，而是一样没有生命没有感情也不会痛苦的物品一样……

哦，不对……痛苦的话……那些人会更开心吧。

超话里后援会疯狂的洗广场已经三四天了，卡黑链接一直在发。

李九春坐在拉着厚重的窗帘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随手点进去看了两个被卡对象的微博，关了手机，捏了捏眉心。

杨九郎走的那天，李九春刚好看见超话里那一条激动的微博。

#杨九郎#没想到能在出国前夕在机场看到九郎，他人真的超级温柔，讲话超有礼貌，因为九郎手受伤了，就没有要签名。认真叮嘱他要注意身体了，表达了自己对他和张老师的喜爱，真的无憾了。

定位是大兴机场，李九春立刻在微博里搜索北京机场，果然，半个小时左右，有人上传了图片，定位就是北京国际大兴机场。

#大兴机场#飞机在寒夜里起飞的时候，机身上闪烁的灯光在暗夜里显得醒目而孤独。

李九春放大图片，看到了杨九郎仰起头来露出的裹在口罩里的消瘦的下颌线，第二张图片里的他摘了口罩，仰起头喝水，受伤的手放在扶手上，上面雪白的纱布看起来异常的刺目。

没有什么人评论，是微博实时推送的大兴机场的结果。

李九春看了很久，然后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你要离开了啊……九郎。

其实太好推测了，超话里那姑娘说要去出国，走的是国际通道，所以杨九郎要去的地方是国外，他只有在澳洲有一个朋友，之前偶尔提及，杨九郎的语气淡淡的，说是大学同学，生意上有点儿往来。

李九春忽然感觉很幸运，他终于要或短暂或长久的离开这一片是非之地，他终于可以在干净温暖的午后，不用担心忽然出现的围堵和唾骂，安静的悠闲地走在街上，坐在茶馆或者咖啡馆里，舒适安静的挑一个靠窗的位置，晒一下午的太阳。

李九春之前从没有见过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对一个人的诅咒，毫无缘由的，极尽恶毒的……

也许杨九郎当初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这样的伤害，他们这些旁人看着尚且受不了，何况他本人。

他们这些人拼命的劝他回来，那些人只是简单的敲击键盘就可以把所有的一切努力都耗尽，李九春一边盼着杨九郎回来，一边又私心希望他不回来，不看见这些糟心的恶毒，不受那些莫名其妙的伤害。

可是何九华说的对，这些东西……其实，他都见过吧。

其实……他默默承受的，远比他们想象的多得多。

那么温柔的人啊……为什么要如此的伤害他。

杨九郎的微信消息传过来，隔了好久好久的时间李九春才点开。

“师哥，我回来了。”

嗯……你回来了啊……九郎。

真奇怪啊……明明，是我期待的结果，甚至是我费了心力找到你的行踪告诉他们，让他们劝你回来。

现在你回来了，我却有一种是我害了你的感觉。

是我……害了你，让你继续回来受这些痛苦的煎熬，让你不得不回来面对你这些本想远离的难过。

陆拾贰

张云雷站在门口，按下了门铃，来开门的是之前在医院见过的站在杨九郎身边的白人男子。

张生热情的笑着：“你好，张先生。我叫张生。”

张云雷犹豫着点了点头：“我来……找杨淏翔。”

张生做了邀请的姿势：“请进。”

张云雷进门，昨天一整天无尽的揣测也好，不安也好，都在见到背对着他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的杨九郎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走近，地上散了几份文件，杨九郎手里拿着一份打开的文件，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睡觉。

张生走过来：“他非要赶着处理完，说他要赶紧回中国，可是这些文件其实很多，他又不肯休息，昨天过来，看了一天一夜，刚刚才睡着。”

张云雷坐在杨九郎身边的凳子上，看着他有点儿憔悴的睡颜，眼眶不自觉的有点儿发红。

真好啊，你就在这里，你就在我面前。

“他……没看微博吗？”

张生挠了挠头：“我俩实在太忙了，信息都没时间回，哪里来的时间看手机。”

张云雷低头看着杨九郎手上被画的眼花缭乱的文件：“他之前……好像不用处理这些东西。”

张生递了水给张云雷：“他之前确实不用看这么多，但是这不是快要年底了吗，刚好公司接了一个大单子，我身边能用得上的也就他了，其余人都在中国，本来可以有半个月的时间慢慢看，然后等中国那边的人过来的，但是他忽然说很急着回去，要把他负责的那部分赶完。”张生耸了耸肩：“我也没办法，我已经尽量帮他减轻负担了。”

张云雷应了一声，看着杨九郎不说话。

张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几页文件，忽然说：“张先生，你是他放弃我这边选择继续说相声的原因吧。”

张云雷笑了笑：“对。”

张生也笑了笑：“我觉得他还是适合做他原来的工作，他昨天回来之后，比我之前见他的时候开心多了。”

张云雷怔了怔，而后笑了：“是吗？他昨天真的很开心？”

张生点头：“对，他很开心，一直笑着。”

张云雷回头，伸手想摸摸他的眉骨，手伸到一半就被人拽住。

杨九郎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他扭过脸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张云雷，拽着他的手熟练的十指相缠：“角儿，怎么不叫醒我。”

张云雷轻笑：“我刚来，你先睡一会儿，你朋友说你熬了一夜了。”

杨九郎揉了揉眼睛，似乎还没清醒：“我不是给您留了纸条了吗？您别担心，我很快就可以处理完的。”

张云雷摇了摇头：“不急的，九郎，你慢慢处理。”

杨九郎坐起来，捏了捏眉心，清醒了一点：“您又看见什么东西了，不放心成这样。”杨九郎说着，走进去卧室拿了自己的手机出来，划开看了两眼微信，又点开看了看微博，他一路走一路看，重新坐回摇椅上的时候，他已经收起手机，冲着张云雷笑了笑。

“不就是那些捕风捉影的小事吗？您不用担心，我早就看见了。”

张云雷蹙眉：“你……早就看见了？”

杨九郎笑起来，眉眼柔儿：“对，我早就看见了，我昨天之前就看见了。”他的声音轻轻地，带着让人安定的温柔：“您放心，这些东西，我已经让栾队帮忙处理了。”

张云雷低眉：“可是……你不会难过吗？”

伤人至此，你，真的不难过吗？

杨九郎沉默了一下，然后他勾起嘴唇笑了：“角儿啊……”他伸手，拉了张云雷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我好难过啊，其实我好心痛的……”他抬起眼睛，看着张云雷的眼睛：“您待在我身边，我就没那么辛苦难过了。”

掌下杨九郎有力的心跳让昨天心焦了一天的张云雷忽然觉得没那么难过了，他合眸：“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杨九郎倾身过去抱着他：“我不是许诺了嘛，我不是答应您了嘛？我会做到的，您不要难过，我在呢，我在。”

张云雷抬起手抱住他的腰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杨九郎的声音低低的：“不怕不怕，我不会走的。”

张云雷就那样坐在杨九郎身边陪着他看了一下午的文件，阳光空气和温度都舒适的不像话，偶尔杨九郎会停下来看向张云雷，思虑一些什么，而后兀自笑起来，两个人聊一聊天，然后杨九郎会继续处理文件，张云雷端着一杯茶坐在他身边，听曲儿或看书。

张生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阳台上两个人在一起的景象，他忽然就明白了杨九郎到底在犹豫什么，他忽然就知晓了他到底在放不下些什么。

这样柔和安定的场景和心情，是他只有在张云雷身边才会有的，杨九郎孜孜不倦努力维持的，就是他的角儿现在这样在他身边，闭着眼睛听一首小曲儿，晒着太阳偶尔交谈两句，开心的笑着的样子啊。

张生想起来杨九郎和他说的话：“张云雷，他是我的角儿。我是他的搭档，我不会离开他的，永远不会。这就是我拒绝你的理由，抱歉，张生，但是我确定我更爱的，更加可以胜任的，是他身边的那个位置。谢谢你。”

其实，你不用说抱歉的，从你在医院回头看着你的中国朋友，表情落寞难过的说不用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留不住你。

淏翔，立场是公司的话，我确实希望你可以来帮我，但是立场是朋友的话，我希望你开心。

晚上的时候王九龙打了电话过来问张云雷什么时候回来。

杨九郎亲自送张云雷回了酒店，帮他收了东西，然后退出去，敲了周九良王九龙的房门。

陆拾叁

“九龙，你跟我角儿瞎说什么东西来着，让他担心成那个样子。”杨九郎张口就是兴师问罪。

周九良看着杨九郎略带疲惫的脸：“九郎，你和我们一起回去？”

杨九郎拍了一下王九龙的肩，走进去坐在沙发上：“不，我可能还要一点时间，估计你们回去一两天我就回去了，但是要赶着和你们一块回去还是赶不上。”

王九龙觉得异常憋屈：“不是我，我什么也没说，是你家角儿自己担心你，怎么就怪我头上了？”

杨九郎笑起来，脸上有点儿犯坏的得意：“谁让你不提醒他带药过来的，我想收拾你好几天了。”

王九龙：“……”

九龙憋屈，九龙委屈，九龙不说话。

杨九郎笑着揽了周九良的肩：“九良你也是，怎么不劝着点儿。”杨九郎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周九良的脸：“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啊你，是不是没睡醒呐？”

周九良拍了他的手：“去你的，你家下午睡觉啊？”

杨九郎笑：“得得得，我的错我的错。”

王九龙看着和周九良笑闹的杨九郎，总觉得异常的不真实，这个人这个样子，好像从没有离开过一样，好像从没有看见那些伤人的话语和恶毒的图片一样，脸上带着笑意，身上有着少年气。

杨九郎抬头看着王九龙，笑：“九龙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王九龙走过来坐在沙发上：“哥，您真看见微博上那些……”

周九良咳了一声，打断王九龙说话。

杨九郎脸上的笑容淡下去，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看见了，我早就看见了，回来之前，我就看见了。”

杨九郎低眉，眉间的笑意消失的干干净净的，他的声音带点儿沙哑：“其实我真的好难过，我从没有想过事情会到这一步……我从没有想过，人心，能恶毒到这种地步……”

杨九郎抬眼：“可是我想回来，那些东西，再恶毒也是她们，与你们，与我的角儿无关。”

“我始终还是德云社的演员，还是张云雷的搭档，只要我们德云社的师兄弟之间好，只要我和我的角儿好，她们说什么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杨九郎的声音淡淡的：“说到底，她们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呢？局外人再如何努力，也窥不全我们之间的半分真情。”

杨九郎遥遥的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张云雷，眉眼间带上柔和的笑意：“她们只是观众，陪着我的角儿面对风雨的，到底还是我杨九郎啊。”

张云雷冲着杨九郎笑了笑，他眉间带着一点儿难过，静悄悄的转身走了。

杨九郎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看了半分钟，扭脸冲着王九龙笑了笑：“回去跟你老大说一声，让他别担心这些事了，我已经和栾队商议好怎么处理了。”

杨九郎摸了摸周九良的头：“别总是为着这些小事不高兴了，多关心关心孟哥，别总和孟哥置气。”

周九良撇嘴：“我没有和他置气，你哪儿来的小道消息？”

杨九郎低眉，笑的温柔：“好好好，没有置气。”

他起身：“我还要去见一趟师父，你们慢慢收拾。”

王九龙送他到门口：“师哥没多想吧？他脾气多倔你也知道，师父都不定能劝动，何况我们这些。我们也不是不劝，是真的没办法啊，劝不动啊我们。”

杨九郎轻笑：“嗐，是我没说好才让他担心的，没事儿，你别担心。”

杨九郎转身出了周九良王九龙的房间，脸上堆砌的笑容瞬间消失，眉间有几分的悲伤和疲惫，他捏了捏眉心，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挂上笑容，敲开了郭德纲的房门。

陆拾肆

“师父，没打扰您吧？”杨九郎淡淡的笑着，恭恭敬敬的。

郭德纲摇摇头：“进来吧孩子。”

杨九郎跟进去，规规矩矩的站在郭德纲面前：“师父……”他开口，犹豫着，带点儿愧疚：“给您添太多麻烦了。”

郭德纲看着他，声音温和：“九郎，我是你师父，我不为你操心，谁为你操心啊？孩子，你回来就好，那些外界的东西，师父帮你处理，你不要在意，和辫儿好好的就行。”

杨九郎点头，声音轻轻的：“我从这边走还要一点时间，您先和各位师兄弟们回去，我随后就到。”

郭德纲点头：“辫儿不留下来陪你？”

杨九郎摆摆手：“张老师都定好机票了都，我这边都是人家那边的商业事务，一方面张老师留着不合适，另一方面确实人张老师回去还有别的安排，按照原计划回去比较好，我后面一两天就会到的。”顿了一下：“您受累帮忙看着点儿张老师，别让他太累了，看着……他昨儿就没休息好。”

郭德纲沉默着点了点头，想了想：“九郎你慢慢忙，不急，辫儿这边你俩沟通好了就成。”

杨九郎点头，沉默着没说话。

郭德纲犹豫了一下：“九郎，网上的那些东西，不要在意，不过就是有些黑心的人想拆散你们……”

郭德纲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虽然我知道，你不可能不难过……九郎啊，为师堵不住她们黑了心的嘴，可是为师做得了你的思想工作，师父知道你明白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希望你可以不要所有的东西都自己扛，你说出来，大家帮你分担一点，你也会轻松许多，身边人也不会那么担心你。”

杨九郎垂着眼睛，思虑了一会儿才说：“师父……没有人有义务帮着我分担这些东西的，我不希望身边的师兄弟们跟着我为了这些小事难过。”

郭德纲看着他，好半晌才说：“九郎啊，你这样，太让人担心了。你不说话，谁来帮你解决问题？你不说，大家反而会更担心你啊。更何况前天你不是说你要和辫儿一起承担这些吗？”

杨九郎低眉：“师父……我会好的，我调整调整就回中国，您先带着师兄弟们回吧。我不走，您不用担心，我只是这边的事情没做完罢了。网上只是小事，我不会太在意这些的，您不用担心。”

抬头，杨九郎看着郭德纲，轻笑：“您放心，我不会走了，我回来了。”

郭德纲垂眸，知道自己应该做一些显于人前的事情了。

张云雷昨天晚上在自己面前的提议真的值得考虑，并非所有的恶意和无知都值得原谅，郭德纲知道劝别人宽容是无意义的甚至是愚蠢的，尤其是对杨九郎，他也许对别人太宽容了，才导致自己太过辛苦。

郭德纲站起来拍了拍杨九郎的肩头，长叹：“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杨九郎微微弯腰，低着头，应了一声，眼眶微微发红。

郭德纲这一句叹息，让杨九郎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总觉得好像经历了好多好多艰难的事情，过了好久好久，杨九郎才终于涅槃重生，筚路蓝缕，启了德云社这一片山林。

“师父……”杨九郎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咽下喉头的哽咽，他轻轻的说：“辛苦您了。”

郭德纲摇摇头：“孩子，辛苦的是你。”他看着杨九郎带着点儿疲惫的眉眼：“倦鸟归林，你回来就好，德云社永远是你家。”

杨九郎转身，身后的街道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他接过张云雷手里拎着的东西：“角儿。”他照例叫了他一声。

张云雷低眉：“翔子，其实我想在这边陪着你的。”

杨九郎帮他整理了一下帽子，声音温柔：“您别让我操心了，赶紧回去看看医生吧您，栾队说您没去医院，我走的时候您腿就不舒服，这么久了，一直拖着不好。”

温柔的抱了抱他，杨九郎轻声说话：“我这边时间没个准头的，您身边有师父大爷师兄弟们，我也放心很多。您在那边等着我好不好？我很快就回去了，很快的。”

杨九郎跟着到了机场，帮张云雷办了托运，看着他过了安检，站在外边，他抬起手遥遥的冲着张云雷挥手告别，张云雷站在那里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去，王九龙后过安检，他转头，看着杨九郎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头上的棒球帽遮着他脸上的表情，他的视线转向王九龙，遥遥的冲着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王九龙看着他的背影，从他在北京组了那个告别宴之后那么长的时间里，王九龙想起杨九郎，心里终于不是不舍和难过，而是有了一种盼望着他归来的期待。

“北京见。”王九龙低声自语。

北京见，那个德云社的杨九郎。

那个曾被北京的风雪埋葬的杨九郎啊。

等你重生归来。

陆拾伍

杨九郎坐在车里，等着他们的飞机起飞之后才收起手机发动车子离开机场，路灯照亮漆黑的车内，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平静淡漠，眼底藏着不外露的情绪。

开了酒柜，杨九郎洗了杯子。

他是不喝酒的人，可是现在，他想一醉方休。

他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脚边放着酒瓶子，手里拎着玻璃杯，那杯子在他手里转了几圈，杯沿抵在他苍白的唇边，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精刺激的他不停的咳嗽了好一阵，他捂着胸口，咳的眼泛泪光，水渍顺着脸颊滑落下去，他伸手抹掉。

屋外的月光明亮的不像话，他抬眼，透过落地窗看着天上挂着的明月，浅笑，他清了清嗓子，伸出拿着酒杯的手臂：“干杯……”他偏头，扬起干干净净的笑意：“杨九郎。”

欢迎回来，好久不见了。

张生打开房门的时候，一屋子的酒气。

他走过去，看着颓然靠着沙发坐在地上的杨九郎，摇了摇他：“淏翔。”

杨九郎顺着他的力道滑落，露出低垂着的眉眼。

张生扶着他坐到沙发上，看着他迷迷瞪瞪睁着的泛着红血丝的眼睛：“不开心吗？不是要回去了吗？”

杨九郎慢腾腾的抬起头看着张生，笑了笑，浓重的嗓音：“我开心啊，我要回去了……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然后他顿了顿，仍旧笑着：“只是啊……”

只是……我还是有一点的伤心罢了。

杨九郎低哑的声音在静悄悄的房间里听起来有点儿沧桑的难过：“只是我还有点儿悲春伤秋罢了，为这世界的恶意。”

离去时的不放过和归来时的伤害，哪怕他说不在意，也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的难过了。

郭德纲说的其实杨九郎明白，只是这世上明白道理的人太多，能做到的，太少太少了。杨九郎正在努力做到，正在学着如何让那些伤人的恶意伤不到自己，或者……伤的不要那么深。

张生没说话，只是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

杨九郎倒下去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顺着眼角划出去两行水渍。

其实我没有那么不在意的，其实我不是那么不难过的，其实……我没有那么宽容的。

所以……再让我难受一下好不好，再让我不那么坚强一下好不好，就在这里，就这么一点时间，我想因为那些没来由的恶意哭泣一会儿。

这之后，杨九郎就真的回来了，从各个意义上，都回来了。

只是……让我独自神伤一会儿，我可以原谅，可以消化，只是需要一点点难过的过程而已。

孟鹤堂在机场等着他们，张云雷跟在郭德纲身边，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王九龙走在他身侧，陪着他慢慢的走。

周九良走在最后，他看着孟鹤堂身边围着的粉丝，眉间不明显的皱了一下。

他现在不想看见粉丝，只要一想起这些人中混着肆无忌惮伤害杨九郎伤害德云社的人，他就全身心的拒绝。

孟鹤堂走过来，和郭德纲于谦打了招呼，直直的走到最后的周九良身边。

周九良看着他，眉眼间淡淡的：“先生，您怎么来了？”

孟鹤堂看着周九良，难得的小心翼翼：“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那件事影响比较不好而已……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周九良垂眸：“先生，您说的是事实，我不会生气的，您放心。”

孟鹤堂走在他身侧，还想说话，奈何身边跟着围过来的粉丝实在是不适合听这件事的细情，他扬起笑容，同粉丝打了招呼，拒绝了递过来的礼物，不着痕迹的护着周九良不让粉丝挤到他。

周九良低下头，下压了帽子，遮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他实在是有些心累，不想看见这些了。

孟鹤堂叹息，抬眼对上走在前面的张云雷的眼神，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只有一双眼睛在抬头的时候能露出来一些，只是孟鹤堂看见了他眼底的疲惫。

“九郎呢？”他低声询问身边的周九良。

周九良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还在那边呢。”

“不是说回来吗？”

“嗯，他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孟鹤堂不说话了，他理解了张云雷眼底的疲惫和不安的来源。

杨九郎确实在那边有事情，但是从他和栾云平的交流来看，其实是他想给自己一个时间来缓冲，从杨淏翔变回杨九郎需要一点时间，消化那些铺天盖地的恶意也需要一点时间，他一定是想用最好的状态回归，他一定……不想周围那么多人陪着他难过。

这个人到底温柔到什么地步，才在这么难过的时候，想着的却是不让自己身边的人难过。

周九良的声音轻轻的，但孟鹤堂听的真切。

“先生，九郎和我说不要和您置气，我向您道歉，确实我有点把对这件事的气愤撒到您身上了，对不起。”

孟鹤堂看着周九良：“没事的，我怎么会对你生气呢，我只是担心你因为这件事太生气了而已。没事的，都会解决的，我们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会解决这个问题的，一定会的。

他们那么好，老天怎么忍心拆开他们。

陆拾陆

坐在登机口等待的时候，杨九郎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给张云雷发了信息，而后低着头看手机。

鸭舌帽和口罩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杨九郎坐在人来人往的登机口，忽然就有一种安全感，这里没有人会认识自己，没有人会攻击自己，也没有人会扛着机器，用黑洞洞的镜头来窥探自己。

从这里离开，一落地就会回到以前的样子，杨九郎低着眼，真的……做好准备回去了吗？

深呼吸，手机响了一声，杨九郎看着张云雷回复的消息。

“我去接你。”

杨九郎的眉眼缓缓弯成柔和的样子。

嗯，准备好了。我的角儿，在等着我呢。

张云雷从车上下来，身边跟着烧饼和王九龙，他根本就没打算避着粉丝悄悄的来接杨九郎。

我的搭档回来了，我要光明正大的来接他，让他知道自己站在他身边。让他知道，哪怕全世界都伤他，张云雷也坚定的站在他这里等他，绝不后退，永不离开。

这三个人粉丝都认识，惊讶之余也不忘拿着手机拍照录视频。

张云雷压低帽子拉上口罩，跟着烧饼往前走，王九龙护在他身边，防着粉丝伤到他。

杨九郎发的时间还有五六分钟就到了，为了防止粉丝过多的堵在机场，三个人刻意在车里等到快到时间才出来的。

张云雷眯起眼睛看着航班信息，身边忽然跑过去几个人，他看着身边又过去几个，而后听见那几个人慌乱的声音：“澳洲来的飞机出事了。”

张云雷怔了一下，澳洲这两个字飘到他耳朵里，几乎一下子就让他心跳停止了一瞬。

他看着人群聚集的方向，看着被众人围住的机场柜台，张云雷感觉自己整个人的魂都没了，他踉跄了两步，不顾身边拉着自己的烧饼，拼死了要往人堆里挤，他看着那些人聚集的方向，可是却怎么样都看不清上面的航班信息。他感觉自己几乎要散架了似的，心口卡着一口气，眼前黑了一瞬间，几乎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一样的感觉。

他回头，声嘶力竭：“那里面可是九郎啊！九郎啊！让我去看看啊，拉着我干什么！”

烧饼抱着他：“辫儿你冷静一点，九郎坐的是不是那一架飞机啊你就过去，万一不是呢？”

王九龙抬起头看着头顶的航班信息，声音沉沉的：“是这一班飞机。”

张云雷挣开烧饼，烧饼实在是怕伤了他，跟着他走了两步，而后张云雷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揽住张云雷消瘦的腰身，从背后强势的把他一把拉回自己怀里。

“角儿。”他贴着他的耳朵，双手紧紧抱着他，不让他挣扎伤了自己的身子，头贴着张云雷，一遍遍在他耳边叫着。

“角儿，不怕，不是我，死的人不是我，不是我。”

烧饼看着两人，眼眶一热，想起了一个词，叫耳鬓厮磨。

张云雷靠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怀抱里，几乎一瞬间就泪流满面，他张了张嘴，想叫叫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杨九郎抱着怀里这个人几乎是形销骨立的身子，一瞬间百感交集，他轻声安慰着他。

“张老师，我在呢，我回来了，我没事儿，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张云雷终于艰难的清了清自己的嗓子：“九郎……”他的声音哑着，没了半分平日的清越。

杨九郎更用力的拥着张云雷，侧头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发：“欸，角儿，我在呢。”

张云雷感觉自己身上没了半点的气力，脚上都是软的，他觉着自己几乎要跪在地上了。他终于理解了当初自己出事的时候杨九郎的感受了，那种一瞬间心死如灰的绝望，灭顶的恐惧，失去的痛苦，比什么都难过。

杨九郎由着张云雷反身正面抱住自己，安慰的拍了拍张云雷的脊背，温柔的说：“不伤心了好不好？怨我没和您说清楚我换了航班提前到达了，您别难过了，这样我多心疼您呐。”

杨九郎抬眼看着烧饼和王九龙，轻笑：“好久不见了，饼哥，大楠。”

烧饼应了一声：“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咱，再下去，粉丝就太多了。”

杨九郎点头，松开张云雷，揽了他的肩，扶着他往前走，王九龙默默的跟上，拉了杨九郎的行李箱。

张云雷死死的盯着杨九郎的脸，杨九郎给他关了车门，回身帮着王九龙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坐上了车。

烧饼发动了车子，看了一眼后视镜，调节气氛的说了一句：“好小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这弟弟得难过成什么样儿啊。”

杨九郎脸上带着点儿笑意：“嗐，给您添麻烦了，还得跟着操心我的事儿。”

杨九郎坐在烧饼后面，侧过头看着坐在副驾驶上扭过脸看他的张云雷：“角儿别难过了哈，我原本那架飞机是起飞之前临时出了点儿小问题不能按时起飞我才换了航班回来的，可能这边啊，人们接收消息的时候有点儿误差呀什么的，就乱传成这样了。您呐，别担心了，飞机没那么不安全，咱也没那么寸刚好赶上飞机出事儿。您安安心心的，好不好。”

张云雷眨了眨眼，好半晌才说：“九郎……吓死我了。”

杨九郎握住张云雷的手安抚他，眉间带着笑意：“放心，我不是答应好您了吗？我会陪着您的，只要您还要我，我就在，好不好。不用担心，我在呢，角儿。”

陆拾柒

张云雷杨九郎在机场的图片和视频很快出现在了超话和视频APP上，张云雷含泪的眉眼和杨九郎温柔的声音让好多人感慨他们二人的感情深厚。

与此同时德云社官方在微博发表了声明，强烈谴责了近期对杨九郎本人的恶意p图，造谣和私生行为，并表示如果继续伤害杨九郎先生的声誉将会追究其法律责任。如若再打扰其私生活，杨九郎先生本人将会进行报警处理。

张云雷转发了这条微博。

杨九郎上线，点赞了德云社官方微博和张云雷的转发，而后下线。

杨九郎收起手机，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张云雷，无奈的笑了一下：“其实……您不至于做到这一步的。”

栾云平没和自己说过要发声明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也确实不在栾云平手里，这一定是张云雷直接和师傅师娘说的，声明应该也是师父点头了才发的。

张云雷后仰，靠在沙发上，看着杨九郎，轻笑：“为了你，有什么不至于的。何况这种行为本身就不是人做的事儿，谴责谴责有什么不好的，你因为私生毒唯伤成那样，凭什么不处理不发声？”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收起来：“我差点失去你，凭什么不能做点什么保护你。”

杨九郎和张云雷对视了半分钟，杨九郎低眼，笑了起来。

真神奇啊，声明一发出，杨九郎内心的那种翻江倒海的难过忽然就平息了下来，好像受委屈的孩子有人为自己出头一样，躲在大人身后一边抹眼泪一边被慈爱的摸着头安慰。

杨九郎合上眼，笑出了声音，确实啊，自己确实被安慰到了，不是吗？

那些难以言喻的委屈和痛苦，在那一场宿醉之后被自己深藏，原本是不打算再提起的。

这个人啊，永远知道怎么做才能最准确的击中自己，杨淏翔把所有的父母亲人护好，杨九郎把身边的师兄弟和搭档护好，唯一需要的，就是对近期事件的一个说法，或者说……一个处理结果。

这个结果，张云雷要了，德云社给了。

就够了。

杨九郎抬起红彤彤的眼睛看着张云雷，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角儿……”他顿了顿，无比真诚的说：“谢谢您。”

张云雷摇摇头：“我要谢谢你才对，九郎，谢谢你，愿意回来站在我，站在张云雷身边。”

杨九郎没有再说话，只是眉眼温暖柔和的笑着。

张云雷坐在杨九郎家的沙发上，看着他把茶具从箱子里拿出来洗了洗摆在他面前：“我这什么也没收拾好呢，就客厅有沙发有茶几的，您委屈委屈，凑活喝两口茶，我去收拾收拾，咱晚上到点出去吃饭去，成吗？”

张云雷点了点头，看着他从房间里忙忙碌碌的拖了箱子出来，而后打了两三个电话让把预定的东西送过来。

杨九郎从箱子里拎出好几件大褂，看了一会儿，挂在衣柜里，把纸箱子折起来放在储物室，走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呵呵的。

“还得是您啊，我自己真捣鼓不来这玩意儿，泡出来的东西比不上您泡出来的。”

张云雷慢腾腾的眯起眼睛喝了一口茶：“你这地方一点儿都没装修，看着也太素了点儿，要不你先上我家住得了，等这边装修好了你再回来住。”

杨九郎擦了擦汗：“嗐，我这边是租的，隔壁才是我买下来的房子，准备先在这边暂时住着，慢慢装修隔壁呢，您不用担心这些。”

张云雷沉思：“我也准备换地方住呢，你楼上我买下，顺便帮我装一装得了你。”

杨九郎轻笑：“角儿您别开玩笑了，买房子还是慢慢看看才好呢，您这么仓促的，会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的。”

张云雷摇头：“我没开玩笑，我和你住对门我踏实，你别说了，一会儿下去吃饭的时候我去交钱，你准备帮着我装修才是正事。”

杨九郎沉默了几秒，笑了笑：“得，听您的。”

张云雷扭脸看着窗外的夕阳西斜：“这边的夕阳很好看啊。”

杨九郎跟着他看过去，想起自己搬家过来那天坐在地上靠着沙发落寞的看着夕阳西沉的景象，沉默了两秒，笑着说：“对啊，很不错，之后我们一起看。”

我们，一起，看。

不管什么，我们一起，都会好的。

下面请您欣赏相声，表演者，张云雷杨九郎。

杨九郎垂眸，拎起来一点大褂上台阶，撩起帘子，在全场的欢呼声中和张云雷一起走上台，鞠躬。

“我是北京德云社的相声演员，我叫，张云雷。”

“这都是您的拥趸。”

“旁边呢，这是我的搭档，叫做，杨九郎。”

“大家好。”

杨九郎淡淡的笑着看着台下观众的欢呼。

涅槃重生也好，筚路蓝缕也好，我回来了，德云社。

我回来了，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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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眉眼如初（九辫同人）叁拾玖——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