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可萨汗国（一）——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大的犹太国家

最近特朗普又搞了一个大新闻，即美国“中东和平新计划”，该计划一经推出就引起轩然大波，主要内容有，巴勒斯坦国未来的首都将建设在东耶路撒冷部分地区。承认以色列在约旦河西岸犹太人定居点的主权，尽管其计划扩大巴勒斯坦控制领土，但要求巴勒斯坦实现“非军事化”。这一协议很快遭到了世界各国的反对，犹太人建立的以色列国再次成为世界的焦点之一。

但是，也许你不知道，从古至今，最大的一个犹太国家其实不是古代的犹太国，也不是今天的以色列。而是中世纪的一个高加索地区的国家，这个国家还一再扮演了地区性霸主的角色。这是怎么回事呢？

众所周知，犹太人是一个在历史上遭受了巨大苦难的民族，人们常说：“犹太人自尼布甲尼撒灭国之后，就数千年没有自己的国家”。这其实是不准确的，在中世纪其实有一个犹太教国家，那就是突厥人建立的可萨汗国。

有人就糊涂了，突厥，为什么还犹太教国家？这个就需要从源头说起了。

可萨（也成为“哈扎尔”）人的起源就很神秘，《新唐书》记载：“北尽碛口三百里，悉有九姓地。九姓者，曰药罗葛，曰胡咄葛，曰啒罗勿，曰貊歌息讫，曰阿勿嘀，曰葛萨，曰斛嗢素，曰药勿葛，曰奚邪勿。药罗葛，回纥姓也。”这个葛萨部，民国时代重要的中外交通史家冯承钧先生认为就是可萨。而《哈扎尔研究》一书总结提出了许多说法，如：“斯基泰起源说”、“九姓回纥‘葛萨’部起源说”、“阿卡提兹尔起源说”等。但目前主流学者们的意见渐趋统一，主张“突厥起源说”，因为可萨人讲突厥语，其政治制度也和突厥类似、官名如可汗、叶护、达干。而可萨人的舞台应该是高加索地区，亚美尼亚史料记载，公元二、三世纪，可萨人侵高加索东端，可见早于突厥帝国建立时，可萨人就进入了高加索地区。

所以，在了解可萨人的故事之前，我们应当回顾一下之前突厥的历史及其在高加索的扩张：公元552年，突厥大破宗主柔然后立国，首领阿史那土门称伊利可汗，然后趁西魏与北齐对峙之际，极力向东扩展，填补了柔然的草原霸主之位。与此同时，阿史那土门的弟弟室点密则挥师西进，突厥人远交近攻，在公元558年左右联合萨珊波斯击败中亚强国嚈哒(嚈哒是古代生活在欧亚大陆的游牧民族，5~6世纪多次侵入波斯和印度)，之后又利用萨珊波斯与拜占庭交战的有利时机，向北高加索和黑海草原地区渗透，一方面扩展贸易，一方面进行军事征服。6世纪末，突厥人占领了黑海沿岸隶属于拜占庭的博鲁普鲁斯城，之后，势力延伸到了克里米亚地区。

可萨人作为西突厥的臣属参与了这次军事行动，同时期的拜占庭史料有时将“可萨人”也称为“突厥人”，证明可萨人是西突厥在黑海沿岸扩张的代理人和主要军事力量。而之后，可萨人在萨珊波斯、拜占庭、西突厥之间左右逢源，快速崛起。公元 588 年，可萨军队进攻了波斯的打耳班城（萨珊波斯在高加索东部的重要军事要塞，通过这个要塞，可以威胁到波斯腹地），而这次军事行动不仅是可萨人的扩张，也是为了配合西突厥对波斯的战争。虽然这次进攻最终被击退了，但证明了可萨人已经成为了萨珊波斯在高加索地区新的隐患。公元617年，西突厥可汗又授予可萨首领“叶护”的称号（“叶护”的地位仅次于可汗，享有很大的自治权，此时可萨基本处于半独立状态），掌管北高加索和黑海草原等地。公元628年，可萨“叶护”联合拜占庭皇帝希拉克略，大败波斯军队，双方随后瓜分了波斯在外高加索的领地。629 年，可萨军队洗劫了格鲁吉亚、然后入侵亚美尼亚。攫取了巨额财富，实力骤增，成了高加索地区不可忽视的势力。而此时突厥上层贵族争权夺利的斗争日趋激烈，这一方面使得之后可萨人的扩张遭到短时间的遏制，另一方面也使得可萨可以摆脱宗主国了。同时，拜占庭与萨珊波斯都在征战中耗尽国力，这种情况稳固了可萨人在高加索的优势。

大约在可萨人偃旗息鼓20年以后，公元650年前后强大一时，对拜占庭造成巨大威胁的保加尔国陷入了五位皇子各自为政的分裂局面，可萨人果断抓住这个机会，联合拜占庭，进攻保加尔人。用了大约十年的时间，彻底击败了保加尔人。其中保加尔的皇长子巴彦率众，成为可萨汗国的臣民，被称为“黑保加尔人”，另一支西迁，在多瑙河流域建立了保加尔汗国，与可萨汗国冲突不断；还有一支在公元8世纪中期，建立了附属可萨人伏尔加保加尔国，其他保加尔人迁往意大利等地。

而在这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可萨人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他们本来是“马背上的民族”，过着游牧生活。而随着扩张，他们的势力到达伏尔加河下游后，开始转向定居生活，以粮食和鱼为主食。可萨的居地是中国至拜占庭的丝绸之路,北方斯拉夫部落通往南方阿拉伯世界的奴隶和毛皮之路的交汇点,因此可萨人从游牧部落转变为以从事农业生产并以商立国的汗国。

但是，实力大增的可萨国此时却失去了左右逢源的地位，一方面他与拜占庭发生军事冲突：双方甚至在克尔松（位于克里米亚半岛西南边缘在古希腊多利亚人海外殖民过程中逐步发展为城市，今天的塞瓦斯托波尔附近）发生军事冲动，另一方面，他又屡次败给新崛起的强大的阿拉伯帝国。

732年，拜占廷皇帝利奥三世为自己的儿子君士坦丁选择了可萨汗国的公主为妻。两国关系得以改善(君士坦丁与可萨公主的后代，即后来的拜占廷皇帝利奥也因母亲的民族成分而被称为“可萨人利奥”)。但是，在同年，阿拉伯洗劫了可萨人的巴兰加尔城，公元737年，可萨人被阿拉伯人打败，可汗甚至被迫皈依伊斯兰教。这虽然原本是可汗的权宜之计，却令拜占庭统治者胆颤心惊。要知道在阿拉伯人频繁入侵小亚细亚半岛的情况下，黑海、里海及高加索等侧翼地区对拜占庭国家安全的重要性更加明显，而可萨汗国国力虽不及拜占庭帝国，但也是这一地区霸主，倘若可萨人成为阿拉伯人的附庸，那后果不堪设想。可萨人的宗教早期是萨满教，据亚美尼亚史料的《诃仑的摩西》曾这样记叙他们的信仰,“对那部落来说,他们狂热地像魔鬼一样错误地崇拜树木,这与北方人的头脑迟钝有关,他们沉溺于这种虚构出来的欺骗性宗教。如果闪电或天空中的火花撞击某人或某一物体,他们就认为他或它是对神的某种贡物。他们也贡献于火、水、某些路神,月亮及所有在他们眼中是令人惊奇的事物。”于是，为了争取可萨人，拜占庭人希望他们改信东正教，并从很在会开始渗透，如上文提及的联姻，就有一个细节：可萨公主必须受洗才能达成婚约。

这导致了可萨汗必须做一个选择，从国力角度来说，可萨人得罪不起阿拉伯、拜占庭任何一方，如果选择伊斯兰教，必然和拜占庭翻脸，而如果选择东正教，又会遭到阿拉伯人的进攻。而可萨人权衡利弊后，决定皈依犹太教。其实，可萨人很早就接触了犹太教，罗马时代就有犹太在高加索生活，善于经商的犹太人在克里米亚半岛穿梭，积极从事珠宝、谷物、鱼及奴隶贸易（俄国考古探险队在克里米亚半岛东部发现两处重要的犹太遗迹），加上可萨人的萨满教，属于多神崇拜，相比于隔壁邻国拜占庭、阿拉伯，可萨更有宗教包容性，成为了犹太人的避难所。如：拜占庭皇帝希拉克略一世收复耶路撒冷之后，残酷对待犹太人，许多犹太人就逃到了高加索地区。但是，正是由于拜占庭、阿拉伯的一神教信仰，如果可萨汗国贸然选择犹太教，处理不好外交关系，又可能会遭到两国的进攻。

机会总还是有的，公元786年到公元809年，阿拉伯与拜占庭交战，这种局势既造就了可萨汗国皈依犹太教的千载良机，又满足了其信仰犹太教的迫切要求。首先，战争牵制了拜占庭和阿拉伯帝国的大量兵力，双方都认为可萨人即便不加入自己一方，也要尽量保持中立。故而，此时选择犹太教并不会引起大规模的军事干涉。而可萨汗国通过皈依犹太教又能避免因为宗教问题卷入两国的战争。

史料对其皈依的时间记载不一，最早的文献约为公元843一846年之间。是一本对马太福音的注释。比较权威的是，由可萨可汗写于880年左右的一封信，对象是拜占庭皇帝，内容是可萨汗希望组织一场神学争论。举行这次论争的原因是犹太人想说服可萨人接受他们的信仰和习惯。而阿拉伯人也以“众多的礼物”引诱可萨人成为伊斯兰教的信徒。因此，可汗写信给拜占庭皇帝，希望他派遣一名博学的基督教神职人员来参与辩论。最后,经过一番争论,犹太拉比获胜,可萨及其部族从此成为犹太教徒。不同的材料说明实际上反映了可萨汗国皈依犹太教是一个自上而下的渐进过程。

要分析可萨人皈依犹太教的好处，除了我提及的外交环境的考虑，还有经济因素的原因，上文说到了可萨人生活方式的转变和商业的发展。而犹太人善于经商，当时已经是丝绸之上成熟的国际商人，犹太教因素无疑可以给可萨行注入了商业活力，有利于其国家发展。

不过，关于“皈依犹太教后的可萨汗国命运如何”的问题，我们下次再说。